纪玉的目光一寸寸冷下去,平日里温润的眉眼覆满了寒冰,那温暖的灶火也掩不去他眼里的冰冷。
锅里的水开了,水咕咕地翻滚着。我们谁也没动,腾腾的白雾升腾而起,消散不及,充盈了整间屋子,我们两个人处在水雾中,看起来有些模糊朦胧。
忽而,他冷笑一声:“我原以为你只是不知道,原却是你心里没我。你们将什么都考虑到了,你的婚事、云溪的婚事,样样妥帖,我只问你,你们做了决定,我在哪?!”
他盯着我的双眼,冷冷一笑:“你们替我做了决定,问过我吗?你们考虑了所有利弊,考虑过我吗?你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果然是一筋!你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云溪,我在哪里?!与云溪议亲?凭什么我要答应?!”
他慢慢地又说了一句:“我只问你,凭什么?!”
我直视着他寒光闪烁的双眼,道:“玉哥哥,这十里八乡,还有比云溪出挑的姑娘吗?论容貌、论才情、论温柔聪慧……被村里的老秀才自小就夸‘娴静有大家闺秀之风,聪慧有咏絮之才’;被姑父赞上一句‘聪慧灵秀,堪称才女’的云溪,她样样都比我好。而且,你与云溪亦师亦友情分多年,虽说都是邻居,可她常寻你读书识字,写字画画,她与你相处的时间比我长,你们趣味相投,心思相近,难道,你对她就没有情分吗?”
纪玉眼里波澜微微一闪,却又平静下来,冷笑一声:“所以,你在将我推给她?你在逼我?就因为云溪‘聪慧灵秀’、‘有大家闺秀之风’,我就得娶她?!”
我摇了摇头:“不,玉哥哥,你错了,我没有逼你,也没有人能逼得了你,你不想要,谁又能将谁推给你?”
他紧紧地盯着我,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认真地道:“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云溪比我更适合你的事实,但是,除了你的父亲,谁也没有资格要求你要娶谁……
有一句话我还记得清楚,己……什么鱼,勿食……”
纪玉的寒冰一样的神情出现了一丝波动,一丝无奈,一丝笑意:“你这是记得清楚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忙点点头:“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啦,自己不愿意的,别逼着别人愿意。我也不愿意被人逼嫁,又如何会逼你娶?”
纪玉道:“你不愿意被人逼嫁,却答应了嫁给福顺,你娘逼你?”
我摇了摇头:“我娘没逼我,男女婚约,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算是逼迫呢?”
纪玉双眼一眯:“你喜欢他?”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喜欢的吧……”
纪玉长眉紧皱,紧紧地盯着我。
我继续皱眉苦想:“他……就像我哥哥一样……”
纪玉眼里的寒冰消散了一些,叹道:“你对福顺……那不是喜欢,哎,不是那种喜欢,你既可以接受福顺,为何不能……不能接受我?”
我摇了摇头:“我只是……我爱我的家人。你明白吗?”
纪玉有一丝动容,我继续道:“玉哥哥,我不愿意为了你,就让云溪恨我入骨,你……我不愿意为你,抛弃与云溪的姐妹亲情。血浓于水这句话,永远都是对的。”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不,不只是你,是我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让一家人相互仇视,不管那个人是谁。至少,我现在是这样想的。如果纪伯父以死相逼不许你娶我,你还会娶我吗?我想,你不会,对吧?!”
纪玉怔了怔,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我看不见他眼里的神色,他再抬眸时,眼里的寒冰已消散了许多:“阿喜,你不愿意伤害你的家人,即使你的家人可能伤害你?在你眼里家人重于一切,对吗?包括你自己的姻缘?”
我眨眨眼,困惑地摇了摇头:“我的家人怎么可能伤害我?还有什么能重过亲情的吗?姻缘?姻缘和家人又有什么关系?我娘为了我的婚事,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纪玉眼里浮起了浓重的无奈和淡淡悲哀:“阿喜……算了,我明白了。”
说着,他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