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吕都司就是这样带着一身凌厉、萧杀的气息和强烈的压迫感,令我印象深刻。
如今记忆中的影像和眼前的年轻男子重合。
只是此时他没有穿铠甲军装,而一身文人雅士的月白色圆领儒装,手中无剑,如寻常的儒生一般,目光冷淡却少了冷,看起来温润了许多,只是身上那种在战场磨砺出来的凌厉和压迫的气息却不是衣着能掩饰的。
众人皆一怔,几道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跟着那年轻夫人的丫鬟笑道:“你倒认识我们老爷?不过,我们老爷现在可不是都司了,是吕将军。”
她瞥了吕将军一眼,目光里流露出几分骄傲、几分敬畏。
我笑笑道:“原来吕将军已高升了,恕我无知,恭喜恭喜呀。”
吕将军端坐在马上,脊背自然的挺直,从容中含着英气,道:“我们见过?”
我刚想脱口而出“见过。”
猛地想起,那一次见到还是吕都司的吕将军,是在几年前,他带着兵在追捕一个被我以为叫“小猪”的小哥哥,而那时……我在帮“小猪”逃跑……
后来我大些了回想起这件事时,才猜测着“小猪”并不叫“小猪”,而更可能是“小主”……
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吕都司和“小猪”,一个追……一个逃……
而我帮了“逃”的那个人,帮了朝廷钦犯。
此时,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沉默地看着我,身上带着即使一语不发也散发出来的威严和气势,
刚才心中无鬼,我态度自然而随意,可此时,我却觉得他平静而锐利的目光如冰,令我一凛,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寒气从心底冒起,脊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让你嘴贱,没事提这茬做什么……
急中生智,我讪讪笑道:“多年前将军曾路过贵地,见过一次,那个……呃,将军好气概……一见难忘……呃、那个英雄气短、沉鱼落雁……”我努力地搜罗着几个好词语夸夸他,也许他一高兴就忘记回想以前的事情了。
吕将军如水一般沉静的面容起了一丝变化,露出一分古怪的神情,似笑似无奈。
夫人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丫鬟愕然一会,也忍不住莞尔,随即飞快地看了吕将军一样,敛住了笑意。
夫人这一笑,令气氛一松,我心里绷着的那弦也一松。
云溪在我身后轻轻地拉了我一下。
我忙住了嘴,骨碌着眼睛偷眼看吕将军的神情,见他似乎没有生气,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忙道:“夫人,请上车罢。”忙狗腿地扶着吕夫人上我们的马车。
礼多人不怪,这个时候多讨好讨好他们总没有错的。
待吕夫人和那丫鬟先上了马车,吕将军也缓缓地拔转马头准备启程,没有人注意我们时,我悄悄地拉了拉云溪的衣袖:“那个,我刚才说的话哪里说错了吗?”
云溪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不是英雄气短,也不是沉鱼落雁……算了,回去我再与你说吧。”
我头,低声地嘟囔:“说‘英雄’有错吗?‘沉鱼落雁’不是形容人好相貌吗?”
我一脸懵懂,云溪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和郁闷拉着我上了马车。
恍惚间,我似乎瞥见吕将军的嘴角轻轻挑起。
我们的马车自然是远远比不上吕夫人的马车舒适平稳了,幸好纪正本就是赶车的一把好手,又考虑车上坐了贵人,走得不快,倒也一路行得平稳。
吕夫人坐在车上,又细细地打量了我们一回,问我们今年多大了,住在哪里,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之类的话题,又问我是怎么认识吕将军的。
我心头警钟大震,只胡扯说有一次吕将军路过我们村子,一面之缘而已。
吕夫人也没有追问,转而聊起了其他的话题,问我们一些在村子生活的趣事,云溪子安静,大多是我在讲着。
我说:“水田里的稻子割了,得空儿我们就会去田里抓泥鳅,泥鳅是白天睡大觉,晚上才出来觅食的,有泥鳅的地方,泥上会有一个小孔,轻轻的翻过泥,泥鳅就在泥上睡大觉……”
“……可不能大声,动作要小,泥鳅可啦,动作一大惊醒泥鳅,它可是会报警的,其他的泥鳅就跑了……”
“……冬天的时候芥菜上都是白色的霜,光着手去摘,能将手冻得僵掉,用热水一暖,又麻又痛,不过那时的芥菜可好吃了,又甜又香……”
“……到了秋天的时候,山上可多野果了,红的、黑的……酸的、甜的……还有咸的呢,像盐一样,咸果儿可不能贪吃,吃多了会让人的嘴角都溃烂……”
讲着讲着,我回忆着那些田野之乐,倒忘记了车窗外还有一个令我畏惧如鬼的吕将军,越讲越顺溜,越讲越随意。
就是这些细碎又寻常的事情,吕夫人竟然听得很认真,兴致勃勃的,那丫鬟也是,一主一仆听得趣味盎然。
我讲得口干舌燥,接过云溪递过的水喝了一口,歇了口气,不由得问道:“夫人,难道这些你都没有听过吗?”
吕夫人摇了摇头,眼里有淡淡的向往:“我挺羡慕你们的,活得多自在……”
我暗叹了口气,这吕夫人看着花团锦簇的锦绣生活,竟连这些都不知道,真够可怜的。
不过后来我将这话与云溪说时,她的看法却和我不同:“吕夫人从小就锦衣玉食,使惯了娇婢奴仆的,她可不会十指长茧,可不会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