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出了什么事,竟令你急成这样?”
“云裳姐……”善美在我的温言抚慰下,才平静了些,听我一问,竟又红了眼,哽道:“你快去救救秀仪姐和桂月姐吧,除了你,没人能救她们了……”
“别哭别哭!快告诉我,她们怎么了?”
我记得秀仪与桂月是一对双胞胎,两姐妹人长得甜美,子又乖巧怡人,难道还得罪了人,惹祸上身吗?
“嗯!事情是这样的……”善美边将整件事娓娓道来,边引我来到昔日所住的仙乐阁。
仙乐阁与之前一样,未见其楼,先闻其声。乐师吹奏的歌谣零零落落,凄凄转转。
崔尚许是收到了消息,我刚到楼前,就见她带了几个女,慌张地迎上来。她一张笑脸在看见善美时,微僵了一下,才又恢复笑颜,对我施礼道:“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不知娘娘清晨造访,有何吩咐?”
“免礼。”我身份变换一事,别人或许不知,这司音局上下却是一清二楚的。李世民虽未颁布明文为我行册封之礼,却已公布救人如救火,此刻我虽想惩治崔尚一番,却只能暂时压制住,先救出秀仪与桂月为要。“崔尚,我今日来,是想问你要两个人。”
“不知……娘娘问的是?”
你还装蒜!我几乎咬牙切齿:“秀仪!桂月!崔尚,我现在就要见她们,你带路吧!”
她面露惊色:“这……”
“怎么,有难处?”我瞪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分一毫的变化。
“娘娘您有所不知,秀仪与桂月因不服管束,前两日刚受了责打……”
“我正是要看看她们伤得如何……”我着急地打断她,急急地向里面赶去。方才听善美所言,知道秀仪和桂月不但挨了大板子,身上的伤口还因未得到诊治而感染严重,此时两个女孩正奄奄一息,等着她去援救。
“娘娘请留步!”崔尚急忙赶上来拦我,“娘娘,留步啊!”
“崔尚,你什么意思?想阻止本不成?”
我人已站在厅前,可以清楚看见大厅内的情况,两具包裹在白布之下的躯体赫然进入视野。
我一愣,心潮澎湃,指甲深深掐入手心。几名舞官、乐师在廊中愀然张望,缩头缩脑。
“秀仪姐姐……桂月姐姐……”善美“哇”的一声哭了,嘴里说着含糊的高丽话,扑到两具尸体之间。
我机械地踱到秀仪和桂月的遗体面前,听着善美哀戚的哭泣,心疼极了。两个好好的女孩儿,花样年华,善良无邪。我曾看见她们在红船上练舞练到脚上长泡,泡化作血水,化成作硬茧也不懈怠。她们忠诚得只会完成主子交付的任务,却从没想过,主子是不是会将她们遗忘。
白布上渗出了红色,她们曾受到何等的毒打!
一些低泣声稀稀拉拉传来,厅下多了好些高丽舞姬,有几个我已忘了名字,她们凄然凝望着香消玉殒的两人,却无一人敢上前说话。
“云裳姐姐,呜呜……怎么办?秀仪姐姐和桂月姐姐死了……善美该怎么办?都是善美的错,善美没用,救不了她们……”善美哭肿了眼,拽着我的袖子抽搐不已。
“善美……这不是你的错,别哭,有姐姐在,姐姐不会让人伤害你……”我哭着将善美揽进怀里,抚慰着她,环视那些不敢抬头的刽子手,暗暗在心底发誓:秀仪,桂月,云裳来晚了,你们走好……你们不会白死,云裳一定替你们报仇!
安抚了善美之后,我才走到崔尚面前:“秀仪和桂月好歹是高丽进献给皇上的人,崔尚,你好好安葬她们……”
“是是……奴婢一定为她们选个好地方,厚葬。”
“那善美我也带走了,你没有意见吧?”
崔尚眼睛闪了闪,不以为意道:“娘娘,这可不是奴婢做得了主的,这些高丽舞姬乃是御用乐伎,归乐部统一管辖分配,就算是皇后也不得擅自将人带走啊……”
“崔尚,你不用拿规定来吓本,今天人我是要定了的。如果你做不了主,尽管让能做主的人来追究责任好了,本候着他!”说完拉起善美走出楼阁。
圆真静立在楼下,目睹了一切,此时见我走出来,立刻恭敬地垂首让到一边,白皙的脖颈上露出一条乌红色鞭痕。
“你呢,想不想跟我走?”我把圆真拉起来,握在她手腕,发现她也消瘦许多。
圆真凄婉地一笑,摇摇头,不置一词。
我明白,她肩负着的,并非她个人的荣辱生死,还有她身后那些同样风雨无依的高丽姐妹们共同的存亡,即使还有一人在,她恐怕都不会卸下这份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