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我甚至跟着耿伯去特护病房见了她的母亲。在浩浩的生日会上我们见过一次,尽管她当时坐在轮椅上,神态依旧雍容而优雅,我只是远远对她微笑算是打招呼。这次再见到她,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丰腴而富态的脸庞已经干了,美丽有神的双眼也失去了神采,只见到高高的颧骨和深陷的眼眶,她原本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老人,但此刻躺在病床上,却与一般风烛残年的老人无异,甚至更加令人骸然。我站在耿伯的身后看着她,只觉得全身的**皮都起来了。
天天比我勇敢,他走上前去脆生生的喊了一声。
她的眼睛本来是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的,听到天天的声音才转了转眼珠看着天天,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了一个笑容,或者那本不叫做笑容,只是一张皮在努力的拉扯之后形成了更多的触目惊心的皱纹。她费了很久的力气,把手抬了起来,握住了天天的手,干枯的嘴唇动了动,只有极轻的声音,我想那大概是在叫天天。
耿伯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俯下腰慢慢的说:“妈,这就天天的妈妈。”
她又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视线投到我的身上,依旧是转了转眼珠,神情有些激动。我往前移了移,也学着耿伯的样子俯下腰道:“老太太,您好,我是阿艳。”
她注视了我好一会儿,又看着耿伯,依旧是张着嘴巴说着什么,耿伯把耳朵凑到她嘴唇旁边,我自然是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是感慨不已:原来生命就是这么回事,来的时候一无所知,万事不能,去的亦是如此。人们经常说活着便是好事,但是到了这个阶段,活着是一种痛苦的折磨,还不如安详的死去。
“妈,我知道了。”耿伯点了点头,然后从她枯柴似的手上取下来一个玉镯递给我说:“她老人家让我把这个东西送给你。”
我满头雾水,摇了摇头:“这是什么意思?”
“她很感激你这么多年辛苦带大了天天,并且让她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他。”
我本来想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但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笑了笑:“她老人家的好意我心领了。”
“阿艳,”耿伯欣喜的眼神突然变成了请求,声音也压低了些:“你先收下它,好吗?”
他的眼神让我无法抗拒,况且那个濒死的老人也正看着我,于是我装作感激地笑了笑,然后接过了那个沉重又冰冷的玉镯。
与耿伯坐在机场的咖啡厅里,我把玉镯从包里拿了出来,放在他的面前:“这个你收回去吧,我不能要。”
他笑着挑了挑眉:“你怎么忍心拒绝一个即将逝去的老人?”
“我就是不忍心,所以刚才在医院才收下了它。但是并不代表我要接受它。”那个玉镯幽亮通透,一看就知道年代久远并且价值不菲,所以我想她的意思肯定不是耿伯说的那么简单。我虽然决心彻底接受耿伯,但是肯定还得经历一个过程,因为我们双方需要时间就探索一个可以和平共处的方式。
“既然收下了,哪有收回之理?”他继续耍赖。
我也挑眉问他:“你敢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玉镯而已吗?”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的玉镯有一对,另一只她送给了阿茵。”
“阿茵?”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但分不清是他前妻还是耿仲的老婆。
“呵呵,阿茵是耿仲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