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至五楼都是大四的地盘,多数寝室都是锁着的,大抵都考研了。《+乡+村+小+说+网手机阅#读》程蔓一个个寝室的发,锁了的就直接塞在门把手上,开了门的,人家学长看了是个大一的小师妹辛辛苦苦地上楼来发,倒也没习惯性的刁难调戏一把,所以程蔓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发到了五楼。
上楼的时候,她在楼梯拐角口止住了脚步,靠着墙壁抱紧了怀中的宣传单,深深吸了一口气。
楼梯口很安静,甚至能听到她略显沉重的呼吸和怦怦乱响的心跳。
良久,她复而迈开步子,镇定如常地上楼。
……
506号,没锁。
程蔓敛下睫,抬手敲门。
耐心敲了老半天,里头终于传来一声“对不起,请稍等”,那声音极为模糊,亦不算响亮,但程蔓听得清清楚楚——仿佛一个字一个字敲在心头之上,一圈圈涟漪不断扩散,在耳畔处惊雷般轰隆巨响。
那之后又有好一会儿没了动静,程蔓屏着呼吸耐心地等待。
门打开了,那张与记忆无异的清冷俊颜渐渐出现在眼前。身边飞快流动的时光仿佛在某个瞬间悄悄停止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在年少不知事的岁月里,非常非常喜欢,并且暗恋着这样一个男生。他在记忆里,眼睛,鼻子,嘴巴,连整张面容都是柔软的,像是九月的阳光,带着盛夏的余热,每每想起总要一阵怅然鼻酸,或者是渐渐的全身就有了力量。
程观越,你知不知道,我暗恋你很久了。
那一年第一次遇见,程蔓十四岁,程观越十七岁。程蔓初二,程观越高二。
那年程爸用积蓄多年的钱买了房,一家从学校分配的单元房搬了出来。新房就在原先住的单元房旁边的花园小区,环境很好,而且因离得近也没和原先处了多年的邻居断了联系,程蔓一家都很满意。
新房的隔壁住的便是校长一家。程爸这辈子很少感激过谁,又因了这性子,即便是有那意思也很少在口头上表露出来,但独独除了程正云校长。程爸常常对程妈和程蔓说,当年平反那会儿,如果不是程正云校长不遗余力地一次又一次地向上头申报,在平反后又不计他十来年的下放履历,敞开大学校门让他重返岗位,打不准程家一家现在还在喝西北风,落魄着呢。
程观越是程正云校长的独生子,生了张极英俊的脸,面上总是冷冷淡淡的,看着不大爱与人交往,两家住对门,程蔓上学出门时常能与他面对面撞上,两人都是附属中学的学生,顺路,于是偶尔会结伴一起去上学。程爸没事时也会提上一瓶老白干,带着程蔓上对门,与程校长小杯小杯的酌,天南地北的胡侃一通。而两个落单的孩子就杵在一边儿眼瞪眼的,觉得没趣了要么一块看好莱坞大片要么瞎聊几句,比如学校某某主任其实是秃头只是带了假发,再比如程蔓说程观越我们班有个女孩儿喜欢你,还给你写了情书,程观越就说哦,我不知道有这回事。
时日长了便熟悉了,有时会暗暗感叹,这个人怎么穿啥衣服都是那么挺括好看,跟杂志上的模特似的。程蔓觉得程观越只是外表看着冷淡寡离,那都是装出来的——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酷酷的男生嘛——其实他隐藏在冷漠外表之下的温柔善良,只有她知道。
程蔓打小就是老师心目中的尖子优等生,成绩那是一等一的好,初三时被选入奥数班参加全国数学奥林匹克大赛。她这人别的没有,就是性子犟,既然认定了目标就一定会下决心去达到,为了能拿奖她下着狠劲儿没日没夜地做习题,还专程求了老师给她开小灶。
本来万事俱备,只差考试状态好点这一道东风了。但谁也没有料到,等真正到了那天,终归还是出了岔子。
程蔓后来想,如果没有那天,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那么喜欢程观越,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在没有他的岁月里守着一分无望的单恋孤单而若无其事的继续自己的生活。
眼前的人,面容一如当年般清隽干净,而眉眼之间却已脱青涩,取而代之的是隐隐象征成熟的笃定,显得浑身气质愈发的俊朗雅致。
见到她时他原本淡然的面孔蓦地一怔,渐渐的眼底升起一丝似难以置信的讶然困惑,但旋即那抹情绪飞快地消失,他的眸子愈来愈亮,像夜空绽放的璀璨烟火,在程蔓心里盛开出朵朵姹紫嫣红的花儿来。
他说,“程蔓,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蔓眨了眨眼睛,硬是控制住眼眶无法抑制的热气,举起手中的宣传单,呐声道,“我,我来发宣传单……”
她只是小小的奢望了一下,真正见到了这人,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在三年前,那天夕阳落山,天边是大片大片漫无边际的火烧云,火车压着铁轨轰鸣着缓缓开动,她拼命地追赶。她跑得飞快,甚至能听到耳畔飞掠而过的呼呼风声,凛冽至极的风狠狠刮着她的脸。可那火车越开越快,那透亮的光芒一点点消失在她的视野里,最后不论她怎么追怎么赶,却终是没能追上。
最后的最后,她一个人站在铁道边上,俯下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气,低下头的那一瞬泪水从眼眶里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
其实她只是想问他一句:程观越,我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可惜他听不见,从头至尾他连回头都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