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肿了三天,几乎天天都有人逗她:“哟,北战啊,你这眼睛怎么啦?”余北战爱理不理,一门心思算着南征的路程,想着给他写信。
南征去的部队驻地在最艰苦最边远的地方,一封信寄到差不多要两个多月。一想到要几个月后南征才收得到信,余北战就觉得那太久了,但余北战有她自己的办法,她每隔三天就写一封,这样南征就可以收到很多信了。余北战的一笔好字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起先南征在信里说她的字太潦草看不清楚,她恼了,暑假关在屋子里练了一暑假,南征回信就夸她字写得不错了。
最让余北战高兴的事当然是收到南征的信了,南征那一笔字写得又刚毅又端正。笔尖的力道几乎透过纸背。有时候可能是太忙,南征的信会非常短,廖廖只有一纸半页,但只要哪天勤务员从收发室带回来一封,余北战就快活得像过年了。
要说余北战最盼望的,当然就是南征可以回来探亲。但等到南征可以休探亲假的时候,正好遇上大风雪,部队奉令救灾,南征去了救灾第一线,探亲假自然也没休成。等家里收到他不能回来探亲的信,正好是除夕的前夜,余北战那个伤心啊,连年也过得不高兴。
好容易盼到今年休探亲假,司机却又没接到人,余北战连晚饭都没胃口吃,喝了碗绿豆粥就跑到天台上去。秦妈妈叫了她半天她也不下去,秦妈妈发了狠:“就撂你在上头喂蚊子!”
涂了沥青的天台上热烘烘的,余北战坐在砖砌的栏杆上,看西边一颗明亮的大星渐渐升起来。她想起几年前南征还在家的时候,吃过晚饭总是在天台上带着她玩,那时候还和她一起掏过麻雀窝。爬树也是南征带着她学会的,有南征在,再高的树她也不怕,出溜一下就上去了。那是她觉得最快活的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忙,顾到她的时候少,她总是黏着南征。
天渐渐黑透了,不远处的路灯亮起来,总有几只蚊子在耳边绕,余北战胳膊上也被叮了好几口。她叹了口气,正打算下楼去,忽然听到小路上有人过来。
这一片全是家属区,尤其是这两排小楼,很少有人过来。她伸出头去一看,从浓密的树叶底下,只能看到一点绿色的军装。这里过来过去全是穿军装的,她也没往心里去。就在这时候,那人却站在了小院门口。
余北战看他背着背包,心里首先打了个突,那人却似乎并不急着敲门,而是在门外头站了一会儿。余北战已经尖着嗓子叫起来:“哥!
南征抬起头来,冲她笑了笑。
余北战欢喜的一颗心都快要炸开来,过了好半晌,才知道冲下楼去开门。
秦妈妈也高兴坏了,一边拿毛巾给南征洗脸,一边就忙着下厨房去,重新把炉子加了煤,炸了一大碗酱,给南征做了炸酱面,问长问短:“怎么这时候才到?司机没接到你,我们在家里都急坏了!”
南征一边吃炸酱面一边说:“火车上邻座的大嫂带着孩子,结果孩子半路突然发烧,急得不得了,我就陪她提前一站下了车,把孩子送医院去了。从医院出来公共汽车也没了,后来没法子在公路边拦便车回来的,所以这时候才到。”
秦妈妈笑得嘴都合不拢:“原来是学雷锋做好事,这是应该的!”
“爸呢?”
“下基层去了。”余北战抢着告诉他:“妈也下乡支左去了,都不在家。”
南征放下筷子,刮了刮她的鼻子:“爸妈都不在?那你不得在家大闹天宫啊?”
余北战不服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把我说得那么不懂事。”
南征眯起眼睛来笑:“这倒是,长高了不少,都成大人了。我走的时候,你才齐我胸口呢。”又问:“这额头怎么啦?”
“爬树摔的。”秦妈妈说:“你回来了就好,好好管管她。部长和主任都忙,我拿她都没招了,再没人管管她,都要成野丫头了。”
余北战不怕,从小南征就没骂过她,更没打过她。有时候她在外头淘气,惹得父亲大怒,四处找鸡毛掸子的时候,只要她躲到南征的后头去,南征再求个情,天大的祸事也就消弥无形。
南征于是笑:“这么大的人了还爬树?”
“我跟她们打赌,不小心摔的。”余北战提到这事就很不以为然:“我都好几年没爬过了,要不能摔下来?”
“疏于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