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赫连青霜忙挪开了一点，解释道：“房里太黑，床又太小，我没看到。菱儿，你怎么还不挪开！”

吴菱被挤在最里面，脸都快贴着墙了，闻言恨恨道：“你不是看不到么？哪只眼看到我压着了？”

“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你肯定压着我的宝贝岫云了。”

吴菱无力跟她斗嘴，只能别别扭扭地说：“你有客栈不去睡，非要挤小床。”

吴岫云哀叹了一声，坐直了身子，下床趿着鞋走到桌前坐下，再次点亮了蜡烛，无可奈何地看着赫连青霜呈“大”字型地霸住了床，苦笑道：“你们睡床吧，我坐一会儿就是了。天快亮了，赶紧休息吧。”

吴菱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抛了个大白眼给赫连青霜，然后在吴岫云身边的凳子上坐下，趴在桌上眼睛亮晶晶毫无睡意地看着她，“菱儿陪着您。”声音柔婉温存。

吴岫云心中一暖，看着吴菱的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赫连青霜不满地在床上来回翻滚，自己竟这么不受徒儿们欢迎，都不愿意陪自己说话，更不用说陪自己一块儿睡了。于是嘟嘟哝哝地说：“岫云小时候那么喜欢腻着我睡，现在这么冷淡，越大越没良心。”

吴岫云莞尔一笑，这话自己也曾对吴菱抱怨过，看来徒儿长大了，师傅都会觉得寂寞吧。便开口安慰道：“岫云倒是想陪着师傅的，只是师傅的睡姿太过凶险，岫云恐有性命之虞，万望师傅见谅。”

吴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赫连恼恨地看了她们一眼，赌气侧身不理会她们。

“别生气了，师傅，”吴岫云走到床沿坐下，“岫云有一事想向师傅询问。”

“哼。”

吴岫云见她气恼，只得扳过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师傅可还记得当年搭救岫云时的情形？”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记，那凄惨的情景，让她到现在都不敢向吴岫云备述当时的惨状。

“在救我之际可曾有见到别的活口？”

“没有，”赫连青霜坐起身，看到吴岫云忧伤悲戚的眼神，怜惜地摩挲着她下巴处的烧伤，“当日我奉师傅他老人家之命赶到那儿的时候，已是一片废墟了，我只在井里救起了你。”

“之前在家乡遇到了我家当年的一个老仆，他告诉我，他被一个女子所救，而我的弟弟也被这个人带走了。”

赫连青霜蹙了一下眉头。

“更有甚者，这个人仿佛知道我还活着。说若我长大之后要寻回弟弟，就到长安来找。”吴岫云紧盯着赫连，她总觉得师傅还有什么事情隐瞒了自己。可惜，并没有从赫连的眼中看到任何异样的波动。

师徒俩对视良久，赫连青霜悠悠一叹道：“岫云，你不相信我？”

吴岫云不说话，她还是很愿意相信赫连的，但是心里的疑虑总是挥之不去。

“我确实有事隐瞒你，但不是这件事。”说着站了起来，赫连青霜眼中难得的带着深沉的忧郁和痛楚，“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一切，但不是现在。好了，我回客栈休息去，你们俩早点休息吧。”说完就头也不回的飘然离去了。

吴岫云在床边呆坐良久。

吴菱觉得心里闷闷地疼痛，看着吴岫云秀眉紧蹙，清雅的脸上沉郁哀愁的神色。多想抱住她，让她知道，她的疼痛自己感同身受。吴菱深恨自己的胆怯，没有勇气，只能原地看着帮不上任何忙。

好半天，吴岫云才回过神来见吴菱仍坐着呆望着自己，便走到她面前，勉强一笑：“这就要破晓了，去躺着休息一下吧。”

“唔。”吴菱顺从地躺回床上，和衣而卧，眼睛却瞪得很大，毫无睡意。

“菱儿，睁着眼睛是不能入睡的哦。”

“唔。”吴菱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吞吞吐吐地说，“主人陪我睡。”声音微颤着，白皙粉嫩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可人的红晕。

吴岫云没有回答，只是笑笑。菱儿毕竟还小，还是会向自己撒娇，趁现在好好享受跟她在一起的快乐吧，等到离别的时候，至少还能有这些回忆。赫连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念及此，吴岫云觉得有点愧对自己的师傅了——一个救了自己，又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的人，难道还不值得自己绝对的信赖么？

吴菱忐忑不安地看着吴岫云阴晴不定的脸色，生怕自己的心事暴露，却又隐约期望着干脆被她发现得好。所以当吴岫云吹熄了蜡烛，在她身边并排躺下时，她心里有激动，也有一丝失望。

“盖好毯子。”吴岫云扯过毯子给她盖好，然后轻轻刮了一下她柔嫩的脸颊，“这么大了，还这么喜欢撒娇。”

按照惯例，吴菱这个时候通常会气恼地说自己不小了，但这次没有，反而抱紧了吴岫云，钻进了她怀里。吴岫云并不很能理解吴菱突然的娇气，用一贯的宽容抱住了她。内心没有丝毫疑惑，有的也只是一种满足感，空虚的怀抱被这个柔软的小东西填满。当年面对惨遭毒手的亲人无能为力的虚弱感，从遇到吴菱的那一刻起，就渐渐消失了。

“菱儿，若没有你，我怕我至今都只是具行尸走肉。”

吴菱不是很喜欢听她说这些话，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你，吴菱，只是吴岫云人生中的一个替代品。可她却无力反驳，连剖白自己爱意的勇气都没有，还能怎么反驳？不敢说，因为好害怕，若被她拒绝怎么办，若被她讨厌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