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到晚上,水火童子给朱华在丹房的罗汉床上铺了床铺。通天教主摇摇晃晃刚回到寝宫,狰就猛地把门一关,炸毛道:“教主你这个疯子!”
“您老人家连顶上三花都为他捐了,他却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
“你还跟他磨叽什么!这么喜欢这混账的话,就直接推倒算了!你总不想再和他重新培养感情一回吧?疯了!”
通天教主听它炮语连珠地说完,才淡淡道:“我本也活不长久,看看他就好。”
“光看啊……”狰绝望地低吟。
“我觉得这样不好。”水火童子从外面进来,合拢了门,皱眉道,“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教主为何如此悲观?何况因为觉得自己不能长久,就不把真相告诉邙山君吗?这样对邙山君也不公平吧。”
“告诉他又如何,他还是记不得的,只让朱华徒增烦恼罢了。”通天教主轻叹道,疲惫地坐下。
“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我不信……”水火童子眼圈红起来。
“有些事,不知怎样对他才最好。原本就是我先纠缠他的,不快的记忆大概比快乐的多。如今他忘了这些,也就忘了吧。”通天教主缓缓合上眼帘,“只要我不说,他就可以享受新生了吧。”
“您这个老疯子!”狰撇下这一句,窜出了寝宫。
翌日清晨春雨未歇,青瓦屋檐下挂着雨珠帘。
通天教主一早便起身,独自往后山去了。朱华醒来找他,水火童子痛快地把通天教主的行踪告诉了他。水火童子听道人昨日一番话,心知他必定早已下了决心,今日他一早冒雨散步,想必也是为了避开朱华。水火童子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通天教主,于是只得在朱华这边多下工夫,为他提供各种接近道人的便利。
通天教主有腿疾,本也未走远。朱华找到他时,他正撑着把油布伞站在小溪边。
“道长雨天还出来散步?”朱华走过去问。
通天教主见他肩上衣物又湿了,微紧眉头,“你总该带把伞出来。”
“因为怕赶不上你,就没顾得上,”朱华道,“昨晚叨扰了,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没停的意思,今日我打算回去了。走之前想和你告辞,听水火童子说你去了后山,我就追来了。”
这水火童儿!通天教主心里无奈嗔怪,对朱华道:“那我送你到云海上。”说着将伞举高了些,将朱华罩了进去。
朱华嘴上说是来告辞,其实却是想借机再探一探通天教主口风。他莞尔道:“道长,春雨中的云台山别有一番景致,我可否再与道长一起转转?”朱华天性敏锐,察觉通天教主有意回避他,然而他仍决定提要求来勉强道人。也不知怎地,他就是觉得,只要是他提的要求这个人一定不会拒绝。
果然如他所料,通天教主虽不易察觉地轻叹口气,但还是道:“那一起走走吧。”
通天教主本就不舍朱华,已是勉强控制自己的欲念;朱华一开口要求,他便难以再招架。只是他内心矛盾重重,却是无法卸下心事享受这难得的相处的。
屐齿印在潮湿的泥土中,溪水冲洗着沿途的小草芽。通天教主的步子略缓,朱华便也配合着他。细雨打在油布伞上沙沙作响,伞下两个人说话声被雨声掩去许多,宛若絮语。
“这溪水是开春的雨汇的么?”朱华微微低头望了望通天教主的侧脸。
通天教主看着前面,单薄的眼皮动了动,道:“不是,冬天也有的,是山里的泉水。”
“有山泉?离这儿远吗?”朱华依旧望着道人问。
“也说不上远……那边的悬崖叫作紫芝崖,”通天教主伸手一指,“泉眼就在紫芝崖下。”
朱华只眺望了一眼,就又收回目光看着道人道:“那我们去泉眼看看?”
通天教主微微蹙眉,干干的唇动了动,少顷道:“好。”
两人继续沿着溪水走,不知是不是朱华的步子快了些,通天教主的伞不时碰到他头上。朱华扶住竹伞柄,道:“我来拿吧。”
通天教主松开了满是汗水的手。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可以听到雨水落在宽阔水面的声音。朱华登上土坡,伸手将通天教主拉上来。土坡的干枯芦苇丛中,一泓深潭出现在眼前,靠山崖的一侧,潭中有泉水不断涌出。几只野鹜见了人,叫了两声,游进了芦苇深处。
“如果以后能跟自己的意中人到这样的地方隐居就好了。”朱华走出伞,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叹道。他想起自己毫无头绪的人生,不由怅然。
“你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过这样的生活。”通天教主撑着伞,淡淡回道。
“或许我有意中人,可是我却忘记了他是谁。”朱华回头看着通天教主,苦涩地说。
通天教主一颗心还未平复,又被这句话剜了一刀。
这种无意中的刺伤,不可言说的痛楚,让他悲戚得难以自持。
“道长,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你第一次遇见我时,我就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我记不得过去的事,连怎么变成这样的都不知道。”朱华道。
通天教主如鲠在喉,却还是咬牙道:“……或许是上天让你重新开始生活。”
“我不想要重新开始,我就想知道我是谁。”朱华沉声道。他的目光孤鸷锐利,有一种逼人的气势。通天教主看在眼中,不由叹息,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不会轻易改变。朱华幼年丧母,遭父抛弃,又被他所伤,这些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