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觉得手在发抖。他很清楚自己看着热水中主人的身体时产生了什么感觉。他尽可能让手不碰触主人的皮肤,但却不得不随着擦拭的动作而感受那些肢体的线条。
若斯塔伸出一只手,格尔配合地把头伸过去。主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突然一把拉住它,同时从水里支起身体。
格尔浑身僵硬地被主人吻住。失明的若斯塔找不准嘴巴的位置,一开始亲到的是格尔的下巴。他顺着皮肤寻找,直到撬开那对发抖的嘴唇。
“你不敢回应我?”停下时,若斯塔说,“没关系。我允许。”
格尔伸手拥抱住那湿漉漉的身体,抚摸顺滑的银白色头发。因为血统混杂,格尔比任何精灵都要高大一些,以往他总是跪在主人身边,或站在蜥蜴坐骑旁,连抱起主人趟过浅水时也不敢盯着看……若斯塔像大多数卓尔男性一样瘦小,格尔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感觉到这一点。
这也是他第一次接吻,但他完全明白该怎么做。他闭上眼,想象着若斯塔正经历的目盲。现在他们身处同样的黑暗中,而且似乎能看见彼此。
总有一天若斯塔会死。格尔从没敢忘记这个可怕的可能性。
他尽可能地保护主人,充当主人的眼睛,不知道终点在哪里。现在若斯塔不再去学院,但他不可能摆脱家族,格尔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即使失去视力,若斯塔还是能完成一些极为熟练的法术,能使用熟识的魔法物品。那一天,若斯塔似乎在通过法术和什么人对话,格尔能听懂语言却听不明白意思。他猜那应该是暗语。
敲门声响起,格尔以为又是耶吉尔……耶吉尔也许确实喜欢若斯塔,至少喜欢他的身体。这些日子里若斯塔在家族中几乎被无视,两位女祭司忙于旁人无从知晓的阴谋,只有耶吉尔三番两次地来找他。
格尔知道自己恨耶吉尔,而且最初时并不恨,这份深深的憎恶是从若斯塔失明后才开始的。
这次进来的并不是耶吉尔,而是葛林蒂亚。她就像根本不知道若斯塔看不见似的,一点都不打算照顾到他失明的事实。
“若斯塔,时候到了。你还能做到你的承诺吗?”她问。
格林跪在一贯的那个角落,听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若斯塔长叹一口气,撑着桌子站起来,看起来有些恍惚。他把身体转向姐姐说话的方向,深深鞠躬:“我能做到。”
“契尔娜很快就会有行动。”女祭司说。
“您需要的一切我都准备好了,现在我就可以对他们发出讯息,”若斯塔在桌子上摸索着,拿起一个黑色的羽符,“您需要的人很快就会到,葛林蒂亚主母。”
书架后的奴隶吃了一惊。他不明白为什么若斯塔突然这样称呼她。而葛林蒂亚满意地大笑起来。她现在穿着能勾勒出身体曲线的软甲和加持无数保护的魔斗篷,脖子和手上也戴着许多蕴含力量的饰物,她腰间的蛇首鞭躁动不安,仿佛渴望着鲜血。
“很好,若斯塔。你的弟弟就交给你了,反正你们俩之中会死一个。”葛林蒂亚转身离开,屋外有一队女祭司和女性战士跟着她。
格尔从书架后走出来。“主人……您刚才说……”他看到若斯塔正在对羽符施法发送信号。
做完之后,若斯塔伸出手让格尔搀扶,平静地回答:“主母死了。她说的‘时候到了’就是这个意思。”
格尔从没见过那位主母。即使他认为没见过才好,但想到那位女性的死亡,他心里还是立刻浮现出了“受害”这尔不能理解“失去女神的宠爱”究竟是什么意思,可能除了那些女祭司谁也不能准确说出来。但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个家族里,两个女儿比主母更被罗丝眷顾,主母的逐年衰弱也许并不是因为疾病。
想到这里,格尔打了一个寒颤。变得弱小就意味着死亡……连一位主母都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而失明的若斯塔又该怎么才能幸免呢。
“格尔,带我离开,往浅湖水方向去,”这时,若斯塔命令道,“耶吉尔会追上来。根据我的情报,契尔娜对他下了命令,一旦主母死去就让他负责杀死我。”
“你要对付他吗?”格尔带着若斯塔往外走,找到早已准备好的蜥蜴坐骑。
“是的。我有自己的计策。”若斯塔说。
若斯塔对蜥蜴说了几个安抚的咒语,然后让格尔骑上去搂着自己,这样比一个骑蜥蜴一个牵着带路要方便多了。“你来留意四周的阴影,我负责聆听动静。”若斯塔说。
他们从岩石的阴影下离开,沿着偏僻的道路前进。在靠近家族城池不远处的倾斜石壁上,格尔看到一支没有标志的军队正围拢过去。若斯塔告诉他那是佣兵,不属于任何家族势力,但吉萨家经常和他们打交道。
不用若斯塔再多说,格尔大致明白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当那位主母死去后,葛林蒂亚就联络外面的佣兵袭击自己的家族,造成家族战争的表象,分散契尔娜手里的战斗力量。家族的战斗奴隶和军队会与佣兵交战,在混乱中葛林蒂亚会想方设法杀死契尔娜。那之后,佣兵们会自然而然地退去,这件事会被当做一次凶手不明的外来袭击。在袭击中家族次女死去,活下来的葛林蒂亚将带着自己的孩子成为新主母。
格尔不能理解。他不能理解的不是卓尔女性对权力的渴望,而是若斯塔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为这种事动付出如此多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