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睁开无法视物的眼,看到屋中摇曳的人影,却什么也无法分辨清楚。他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轻声开口,“我不知道能找到什么答案,阿澈,我只是想再问一次。”
“纵使得不到答案……是么?”少年缓和了口气,“大哥,你这又是何苦。看看……啊不,你摸摸自己身上的伤,它们就是答案。”
是这样么?萧漠轻轻自问,若非听见剑风而拔剑,对面一剑刺穿的就是心脏而非左臂了吧;若非提剑抵挡,紧接而来的几剑,还是杀人的剑招吧。但是那是他么?那鬼魅一般的身法,让他甚至不曾听到声音,而他目盲,看不到来人容貌,只是听见身侧友人的惊呼……
那么,那真的是他么?
小神官的话,总不会有假的,这一趟的运势,果然是大凶。
左臂被剑洞穿的时候,剑尖几乎触及心脏的时候,刹那间的念头,是强敌……是忆枫失败了而他们也将落入虎口?他明明防备却还是敌不过的一剑……然后是第二剑,第三剑,他受伤的左手没有力气抵挡,那剑锋深入胸腔的感觉就像燃烧着的冰……之后他失去继续守备的气力,伤痛乱了他的心绪,直到他倒下……直到他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他都没有听见对面的声音,他嗅到血的气息,看见满目的红,他看不见对面是谁……他第一次憎恨于自己的残缺。
原来这就是答案么?他不能接受……如果前来此地终究会得到被背离的结局,为何之前的那一日,他听到忆枫问出那样的问题?
萧漠苦笑,不,他不相信……他想得到一句澄清,一句辩白或者什么,那是他私心的愿望……但是毕竟相交经年,他知道忆枫的性子,大部分时候,那人即使受到冤屈,也是连半句辩白的话都不肯说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那么多……
“真是让人觉得很痛的答案。”他沉默良久,轻声笑道,“阿澈,说来这次,是我对不住你,害你无暇去办正事。”他不能告诉他的幼弟自己要去做什么……他必须想个法子支开那孩子。
只是如今,他的伤势沉重……如果他还能提剑弄箫,好歹不会有大碍,可惜手臂的伤也是重创,不过,要不是他擅用的左手受伤,那一剑可能还真是杀着……
萧漠苦笑。
“大哥,你也别想太多。”萧澈开口道,“未知那边明面不提,红叶夫人好歹也是我们自家亲戚。湘姐姐若不是……唉,算了,不提湘姐姐,反正我们的姐妹无论如何都会和未知有些瓜葛……其实我倒想知道,红叶夫人为什么一定要找个男人当未知首领?”他在屋里转两圈,脚步声似乎要把地板踩塌,“男人还便罢了,听说还……”他突然停住脚步,“算了,想来他能把你戳成这样,也不会是你。我没见过他,谁知道啥样儿呢……不过红叶夫人那么漂亮,儿子一定也不会差吧。”
“啊,是啊,小神官一直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的。”萧漠轻声,“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阿澈,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就算左手一时半会无法用剑,我还有右手。眼睛看不清也没什么……比起连光也看不见的人,我总是幸运的。”
所以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不是么?等到能够起身,自己去寻找答案……萧漠暗自思忖,他必须问出那个问题……因为他不信所得到的答案,他不信那是忆枫。
他不信这世上没有公理正义,不信这世上有人为了名利权势互相背叛,不信这世上之事没有缘由。
他稚幼可笑,他终要一问。
二人沉默片刻,门外又有脚步声。脚步在门口驻足,萧澈惊讶,“还会有别人知道这里?”
“若是出个十天半月的门就连自己家都不知道在哪里,那岂不是天下第一的蠢人了。”推开的门外,一个年轻快活的声音,“萧澈你这混蛋,又把我家弄得一塌糊涂……啊?我倒不知道你还是这等好心的人,也不知你还精通医术啊。”
“精通什么啊,外面找了大夫的。”萧澈啧啧两声,“这是我哥……大哥,这是我朋友,陆嘉,比我大点比你小点,你可以叫他家家酒也可以叫他小六子,他性子很好不会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