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电梯,按了b1,十秒钟之后电梯门开,宁蔚走进地下停车场,借着白亮的灯光,远远就望见停在靠里位置的豹灰保时捷。走去径直开了车门,发现姒熙子微侧着身子,闭着眼睛,宁蔚扶着晃过来的车门,不由得愣了愣。
姒熙子的睡颜安静又沉稳,窗外刺眼的白炽灯光经过车窗过滤变得灰白,阴影打在她的面部形成界线不明的轮廓,车室内外静谧无声,唯一清楚的是姒熙子稳稳的呼吸声,还有自己屏住呼吸的心跳声。
这一刻宛如时间凝固。
不久之前,这种情绪还只能叫做思念,没来由的思念,似乎只是回忆起眼前这个女人不经意留在自己脑中的影子和气息,就能勾引起那种从心底生根发芽的思念,若是任由这种情绪发展,有可能会被潮水一般的不着边际吞噬,也有可能像现在这样,一切从海市蜃楼中走出来成了实景,而那种名为思念的感觉,也有了个堂堂正正的学名,喜欢。
感情会在不经意间脱离人的理智,用自己独特的生命力生长,当意识到它存在的时候,往往已经硕果累累。宁蔚觉得自己对姒熙子,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埋下了种子。
细数以往,姒熙子在自己面前尽情展现了阴戾,霸道,狂躁,强硬以及种种令人后背发凉的个性,宁蔚甚至一度以为这人不是真实存在,而是从希区柯克电影里走出来的女主角,然而与这种种缺憾形成呼应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超乎寻常的责任感,强大到堪称自虐的耐心,惯性对弱者善意的体恤,还有那种能戳到对方心尖的心意相通。
两相交织,让人看到的是最真实的姒熙子。
她生气,她恼,她发火,她调笑,她皱眉,甚至是她一边吃醋一边霸王硬上弓,一点一滴,传达过来的都是那种毫不掩饰的真实感。
姒熙子,就是这么一个有情有欲,有爱有恨的女人,让人忍不住想贴近她,怜惜她强大气场中不经意暴露的脆弱,这种感觉,同样真实而笃定。
对宁蔚这样从小便看管了笑脸掩饰冷眼的孩子来说,虽然习惯了以礼待人,凡事不苛求不任性,也一向最能看破面具遮掩下的人心万象,但是习惯了谎言和虚伪,并不代表不渴望真实和真诚。
而且往往,会比一般人更不想看到经过掩饰展现出来的情感,不管那是多么的浓到化不开,甜得牙发腻,只要想到其中仍漂浮着有意或无意的欺骗,那么那种感觉就永远也不可能到达心底。
然而,姒熙子不是这样的人,她对恋人诚实,也对自己诚实。
所以宁蔚对于她没有丝毫隐瞒给薛沫然寄东西,虽然有点吃味,但是没表现出来的另一面是,自己对她这精神其实怀了点高姿态的赞赏,当然这绝不能让她知道。毕竟两个人的关系现在还处在模糊阶段,一切仍需摸索,一切仍然需要时间。
正在这一晃神的功夫,姒熙子听到动静睁开眼,见宁蔚已经坐在一旁,笑笑坐直身子说:“等了你一会儿,不知觉就睡着了。”
宁蔚看她头发被车座上的靠垫蹭得有点乱,心里忽涌起感慨,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说:“要是累你就先回去休息,干嘛一直等我。”
姒熙子抓她的手亲了一下,笑笑:“说好了的,我怎么能先走。”
宁蔚没防着她突然这么一招,只感到嘴唇的微温点在手背上倾时化作刺激剂,毫不留情的渗透肌肤然后迅速传递到大脑,最后心跳不可抑制的加快了。
然而肇事者姒熙子已经放下她的手,专心致志地拐弯驶出停车场,宁蔚微微怔了怔,正暗自埋怨自己太不淡定,忽然电话响了。翻出来一看,是荀立颜,宁蔚自言自语说:“我好像忘交待了。”
姒熙子瞥了一眼,问:“谁啊?”
宁蔚一边回答“是荀立颜”,一边接起来,本想说完今天有事不回去,没想到荀立颜又聊了几句闲话,这电话一接就持续了二十多分钟,直到话筒微微发烫了宁蔚才挂了电话。
期间姒熙子只专心开车,见宁蔚放下电话才淡淡问一句:“讲完了?”
宁蔚觉着有爆发前的征兆,稳了稳心神安抚说:“其实要住到立颜家不是我本意,而且也只是权宜之计。”
姒熙子偏头看看她,笑笑说:“我知道啊,不用解释。”
听她这么一说,宁蔚反倒不能松气,看了看她问:“你真这么想?”
姒熙子略点了下头,说:“反正你也知道拿这种事情惹我生气是什么后果,你愿意承担呢我也不反对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