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却继续着本来的动作,好似从头到尾什么也没有发生。纤细的手指僵硬地脱下身上的睡衣,然后穿上衬衣和外套,一些列的动作流畅而僵硬。
从外人看来,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急于改变一切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明显。
原本就足够压垮着瘦弱身躯的巨大压力,也许比想象中,更加……更加的残酷了。
我,想要什么……还能想要什么?一切的答案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因为父亲和母亲的缘故,他早就注定为他们背负那些欠下的债。明明比起这种生活,他更喜欢平静安和的生活,但是一切其实早就没有选择。——不是每个人从一开始都有选择。
可以的话,谁想被人这样戏弄……
他承认自己确实太过天真而年轻。拙劣的演技,拙劣的为人处世,还有……拙劣的一切……如果他再狡猾一些就好了……
与同龄人相比,他已经狡猾了很多。
任何人无法承受的屈辱,他不是暗暗一咬牙就过去了吗?
甚至不是因为必须忍受这样的屈辱。还手对他而言不是不可能,鱼死网破不是不可能……反正,想要自己不受伤总不是不可能的。那样的话,就滚出这个社会……
可是,他可没有可以作为支柱的温暖的家庭。
虽然总是不愿承认,事实却已经如此。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如果自己不能承受着一切,那么,一切都就此结束了……
问他想要什么……
想到的,好多。
安半夏如同平日一样穿戴整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没有,什么都没有。”
如同阳光少年般的笑容。——这是他,最强大的伪装,也是最拙劣的演技。
我能拥有什么?如果做不到,只是想,又有什么用。
他妈的只是想又有什么用?!
听到那样的话,他差点忍不住对对方吼一句:“是不是我他妈的想要你就能给我!”
他早就知道,一切只能靠自己。怎么能在内心深处抱有这种依赖别人的想法。——而且,不止一次。
暗暗叹了口气。他对自己刚才微笑着说出的话很满意。
在那压力快把自己的精神弄垮之前,他拙劣的演技,还得继续。
这一天,他好像格外浮躁。
“可以的。”
“什么啊?!敖美人你到底……”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安半夏脸上依旧挂着笑,听见敖裔那番话,下意识转头去看他,没想到一转头就对上那双眼睛。
总觉得,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不,是很不一样,极其不一样。
更重要的是,那双眼睛如此似曾相识。等等……这种感觉对安半夏而言也不是一两次了。可是……这次尤其不一样。脑海中某个片段和眼前这人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完整的重叠在了一起。
穿着青色华服的男人。
还有……青色的眼睛……
腾飞的金龙……这是很久之前的那个梦……怎么突然……
安半夏微微皱紧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全身突然如同动弹不得了一样。
微微抬起在半空的手指极其僵硬,却连颤抖的余力也没有。脑海中一些陌生的未知的记忆如同海水一样翻涌着。
……这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完全没有发生过得记忆算是什么?
脑海中浮现的场景分明是一片高耸入云的危险悬崖,脚边是不断滑落悬崖深处的流沙,耳旁是夜晚深处平静而冷的呼啸似得风,像是被放到了无数倍,不断拍打着耳膜,造成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种恐惧却如此真实……
不敢睁开眼睛。
换做谁也不敢吧?可是没有睁开眼睛,为什么能看到自己站在悬崖尽头的画面,能够看见黑夜中远山被插入墨色的天空,柔弱的月光清冷打落在空旷的山脉,流沙一波又一波如同陨落蝴蝶一样缤纷璀璨的坠落。——隐没在黑暗的山崖峭壁,却能用感官想象那种惊悚和美丽。不用看,都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这些,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