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艰难攀至顶端,杨晟将展戎在溪流岸边放下,自己也坐下来平复着呼吸。
展戎全身已经湿透,抹一把脸上的水,看见杨晟坐在他身边,左手手心全是斑驳血迹,脚下靴子底也磨破了,他将湿透的靴子脱下来,展戎见他脚底也正鲜血直流。
“杨大哥!”展戎抓住杨晟手臂。
杨晟反手拍拍他,指向那凉亭,那亭子架在河流之上,紧靠瀑布而建,中间一口古老铜钟。
杨晟说:“去敲钟。”
展戎站起来,朝着亭子方向走去,杨晟也撑着起身,一直走到凉亭边上,扶着木柱停了下来。
展戎站在铜钟之前,看一眼杨晟,然后深吸一口气敲响铜钟,那铜钟声音洪亮悠远,在整片山谷中回荡,他一连敲了三下。待第三下钟声飘远时,听到山谷远处传来一声暴喝,紧接着,杨晟与展戎站在山顶,见到有许多人朝着这山顶方向聚集起来。
最先到的,竟然是那给他们指路的老者,他沿着瀑布而上,竟然身上衣物丝毫不曾沾湿,轻功如此非凡,杨晟也是前所未见。
老者到了山顶,便静静站在一旁,微笑不语。
紧接着,便见到昨夜里现在杀了他们的花婆婆,手里举着菜刀,自山脚往上奔来,她步伐轻松,分毫不显老态。
除了他们两人,更多的杨晟和展戎没有见过的,天命谷内奇形怪状的人都聚集起来,有脸上吊着瘤子的驼背老儿,也有身形妖娆的娇艳少女,还有一身黑衣满脸刀疤的高大汉子,算来足足有近百人,这些人都看着展戎与杨晟,目光不善。
此时,杨晟注意到前来的人群中,有一个单薄的中年男子坐在一顶软轿,由两个小童将他抬上山来。那中年人自膝下便空空如也,显是双腿已断,不过看年龄,似乎又太过年轻,不像宫问的年纪。
紧随那中年人之后上山的,是一名身形修长的白衣男子,那男子步态轻盈,手里却握着一根竹棍,头上覆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这些人都聚集起来,却没有人说话,杨晟以为人已经都到齐了,对展戎点点头,让他上前说话时,忽然听到自山脚传来一声清喝:“谁敲的种?”
明明上一刻声音响起时还在山脚,下一刻一个黑色人影已经出现在山顶,那是个高大的男子,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眉飞入鬓,目似晨星,容貌张狂俊朗到了极致。他出现时,便见着人群退开一些,他一跃至了人群最前面,落地时杨晟只觉得脚下轻轻一颤。
男子目光锐利如刀,在杨晟和展戎脸上扫过,最后对展戎道:“你敲的钟?”
在展戎这个俊俏挺拔的少年人衬托下,杨晟未免太过不显眼。不过也好,杨晟正是希望展戎能引起这里许多人的兴趣,让他有机会可以留下来。
那男子气势虽强,展戎却并不惧他,上前一步道:“是我。”
男子冷哼一声,“你可知道敲钟是什么意思?”
展戎昂起头,说道:“我知道,我要留下来。”
顿时便听许多人发出冷笑声来。
那黑衣男子也冷笑一声,“留下来,凭什么?”
展戎还未来得及回答,突然见一妖艳女子缠住黑衣男子手臂,道:“钟离,与他啰嗦什么,直接杀了他们!”
那被唤作钟离的黑衣男子并未应她。
便听得另一身材矮小的独眼老头冷笑道:“薛四娘,这天命谷也不是他钟离阳一人说了算,杀不杀的,还是听听大家怎么说吧。”
薛四娘俏脸沉了下来,仍是紧紧挽住钟离阳手臂不放,“万同山,这谷里谁说了算也轮不到你说了算,不服钟离,拿拳头说话啊,你能打得过钟离,今天我就听你的。”
两人还要争执,钟离阳颇为不耐挥开薛四娘,质问展戎和杨晟两人道:“谁教你们敲天命钟的?”
话音落时,一直沉默一旁的老者说道:“是我。”
嘈杂的人声安静下来,就连钟离阳也放缓了声音,道:“孟叔,你想接纳他们?”
孟自封已经几十年不曾出谷,这谷内许多年轻人幼时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谷内受尽欺凌,便靠孟自封接济他们。即使是张狂如钟离阳,见到孟自封,也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孟叔。”
孟自封摇了摇头,抬手指着展戎,“只是他,不是他们。”
其他人都看向杨晟。
杨晟不得不说道:“我乃靖云派门下弟子杨晟,此行是陪我这位小兄弟展戎来天命谷拜师,我并没有打算留下来。”
忽然,人群中传来清冷的男子声音,“进来了还想要活着出去?”
杨晟辨别出说话之人正是穿白衣头覆面纱的男子,拱手道:“我绝对不会将天命谷所在之地泄露出去。”
此时一直沉默的失了双腿的中年男子轻声道:“你如何得知天命谷所在?”
杨晟不敢提云墨规的名字,只说道:“乃是偶然奇遇,在江湖中遇到一位前辈告诉我的。”
众人低声议论起来,有人大声问道:“是不是云墨规?”
一时间,谷内众人皆咬牙切齿,似乎恨不得将云墨规剥皮拆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