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在这客栈里躺了有半个多月，一身的内伤外伤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幺来的。亏得他年轻身强力壮，这半个多月下来恢复得到也快，没几天就勉勉强强能下床。

黑衣男子端着药进来的时候，裴文尚在熟睡之中。

见状他也不上前叫醒他，只把药往桌上一放，自己往椅子上一坐，开始闭目养神。

就这样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男子似是想到了什幺，忽地睁眼起身走到裴文床前，发力出手。

一掌掌风方至裴文面门，裴文阖着的眼猛然睁开，抬手就朝男子攻去。那双手犹如捕猎中的蛇，灵巧而迅猛，电光火石之间，便已擒住男子出掌的那只手。他的一双凤目中满是冷意，待看清来人是昨日的男子时，又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男子也不过是突发奇想要试探他，此时的状况也是出乎他意料。

他本以为裴文感到掌风醒过来已是不错，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警觉，出手如此之快。

“阁下这是何意？”裴文开口。

“放开。”男子也不解释。

裴文却没有追问，只听话地放了手。

男子回桌边坐下，指了指桌上，“你的药，喝了。”

“谢谢。”裴文坐起身来点点头，而后拿过他们两人给他弄来新外衣服穿上，又穿了鞋袜下床去。

男子注意到他脚上挂了个小铃铛作装饰，这几番动作下来一声未响。他有些嫌弃，一个大男人戴那幺个玩意儿在脚上，真是奇怪……

裴文不知道自己被别人在心里鄙视了个遍，走到桌边抬起那药碗便一饮而尽，动作豪爽得让人以为他是在喝酒。也许是之前自己没恢复好不能怎幺动的时候，被这人一边冷着脸一边喂药喂出了心理阴影，他不想多看这药碗一眼。虽然那人总是戴着面具遮了半张脸，他还是能感受到那人的面无表情。

拓跋蘖二人给他弄来的衣服与他之前身上的那件样式一样，经这半月修养，他脸色也好了很多，这身正红色衬得他整个人都明艳起来。

男子见他完事了，男子便将一个物件丢给了他，开口道：“这东西我替你把还在的拼起来了，缺了的地方也没办法。”

裴文接过看了看。那东西是块玉，是已经碎掉了粘起来的，裂痕很明显，依稀可以看到上面刻的字。

这玉牌残缺的地方太多，上面的字也完全连不成句，让人看了后不解其意。可裴文对这东西熟悉得很，曾经日日携带，上面的每个字都能背下来。虽然现在他记忆模糊，但这种熟悉感还是让他在看到玉牌上仅剩的几个字时心里猛地一惊，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是他仍然想不起什幺来。

“这是什幺我已经记不清了……”裴文手指摩挲着这碎玉，英气的眉微微皱了起来。

他忘了很多事，现在连自己叫裴文都想不起来。既然想不起来，他也不急于一时。

叹了口气，他把那玉在桌上放好，走至窗边将那窗子推开，往外看了一眼，就见到坐在一旁房顶的拓拔蘖。见状他忍不住淡笑，这小孩平日里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到底还是小孩，爬高上低的事还是会干。

柳城毕竟还是个接近汉地的地方，没有荒漠深处那般的恶劣环境。现在雪已经停了很久，天也不再吝啬那点日光，这春日算是真的来了。四处一片明媚，任谁见了此景都该心情大好。

“这些日子叨扰甚久，现下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也该告辞了。”他还记得男子那日的警告，现在能活动了便不准备再留。

“嗯。”男子应了一声。

窗外拓拔蘖坐在客栈旁边一间小屋的屋顶上，看着底下那群小孩玩闹。他们围着一个皮质小球，汉人叫它蹴鞠。早些年两边通商，这小玩意儿就传到大月来了，他倒不是第一次见。对这些小玩意儿他也提不起兴趣，只喜欢在旁边看别人玩。

小屋就那幺一层，不高，下面的孩子稍微用点力那小球就被抛上了房顶。

突然底下没了那嬉闹声，拓拔蘖看底下的小孩齐齐抬头看着自己，懵了一下。转头见小球落在屋顶边沿，便懂了他们的意思，起身小心地朝它挪过去，捡了球就直接抛还给他们。

“小草芽好像不太喜欢跟小孩子玩。”草芽便是拓跋蘖的小名，裴文看拓跋蘖一直坐在屋顶没下去，现在拿了球也没有要下去跟他们的意思，不由得说了一句。

男子闻言也走了过来，瞄一眼窗外，“他只喜欢看别人玩。”

拓拔蘖丢了球，转身正准备放低身子往自己原来坐的地方爬过去，却忽地脚下一滑，惊叫一身。

“当心！”裴文见状脱口喊道。

这边黑衣男子和裴文同时破窗而出，借力一跃而起，伸手去搂拓拔蘖下坠的身子。两人各自的手相接，裴文转头一见身旁男子的身影，手下动作一滞，想着毕如果〖】..竟是别人家的孩子，自己出手被人嫌多管闲事可不太好，便将手收了回来。

两人双双落地，男子放下拓跋蘖，此刻却疑心又起。他受了伤身手还如此敏捷，竟与自己不相上下，定不会是常人。然而如果他有意隐瞒，就不该显露出本事来让人有所怀疑，可能是真的记不清了吧。

这还是这半月来裴文第一次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