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秋情急,索性道:“婢子不受清苦,大胆仗着会些画扇手艺,偶画些扇面送去市上换钱物,然怕娘子责怪,此事全是瞒着我家娘子的!”此话半真半假,然正是此,才不易现破绽。
林后原是一心要将此事牵去宋昭容身上,继而若能殃及南宫霁,自是更好!然此刻听了映秋一番辩陈,竟是无懈可击。
昭明稍一斟酌,转向林后:“如此,圣人(1)看,是否着人去会宁殿一查究竟?”
林后冷哼一声,转身朝宫婢使了个眼色,宫婢会意,将方才自二人身上搜出的钱袋倾倒过来,瞬时银钱洒落一地,末了竟掉出一张叠小的信笺!
众人皆怔住,惟映秋先行醒悟过,急道:“此物并非婢子所有,此中定有蹊跷!”
林后当下倒是一改急躁,未尝动怒,且命将信笺转交昭明。
审了半日未有眉目,官家已显烦倦。昭明偏在此刻迟疑。林后索性将信索过,瞧了一眼,嘴角顿为扬起,嗤道:“好一曲《庆金枝》!”一面交与宫人,命念出。
但闻:
“寒暮桂魄藏。朔风卷、影黄黄。寒潭涟起叹无常。酒醒又思量。看残红尽飞连廊,婉转恨、渐成伤。长门隔世两茫茫。静坐叹凄惶。”
映秋一怔,旋即呼道:“此为污蔑!”
林后叱了声“贱婢”,乃命宫人将另一钱袋也打开细查。
果不其然,又得一笺,再命念来,依旧是曲《庆金枝》,曰:
“西风倏卷帘。倚流素、但凭栏。瑶华深处影孤眠。忍对五更寒?雨露缱绻巫山晓,但回首、翠华残。梦魂已断锦绡间,枕上妒双鸳。”
林后拍案厉叱:“恬不知耻!”
昭容大惊,指着映秋,满眼不可置信,惶恐之下,已语不成调。
映秋连呼冤枉。
林后怒道:“人赃俱获,贱婢还敢狡辩!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还是本位栽赃你不成?”
昭容情急,不待映秋再申辩,慌忙跪下请罪,只言自己管束不严。
南宫霁见状心下不禁叹息:昭容软弱,如此一来,映秋与张令其的罪名恐再难洗脱!只是林后苦费心机布下此局,目的恐还不仅在于此!揉了揉眉心,望向御座上y-in翳覆面,一言不发之人,思来今日,全身而退恐已是奢望。暗自一番斟酌:张令其跟自己多年,当下也是因自己受累,若要任之自生自灭,于心难忍!况且此事终也不会因他二人获罪而了结,与其坐等灾降,不如犯险一辩,或还能留一线生机。
主意既定,南宫霁便请陈情。
越凌心内实则正为难,林后一番明示暗讽,任谁皆能听出弦外之音!思来当下旁观者心中,孰人不存疑?因是南宫霁此刻请自陈,倒是时机,若他之言果真能释众人之惑,自是好事!遂命他道来。
南宫霁只道出两处疑点:其一,这两词虽说粗浅,然以令其腹中点墨,却还难为;其二,若那二人间果真存私情,令其时常出入宫中,二人亦可时常私会,缘何还犯险传信,果真只为附庸风雅?但依常情来看,此实是画蛇添足之举!
令其闻言,亦起喊冤。
林后当下却是出奇平和,道:“如此说来,倒也有理!”只话锋一转,却道:“本位倒险忘了,这二奴本就是为人所遣使!”
话一出口,四座皆惊。宋昭容更是脸色煞白,险要瘫倒。
南宫霁心知,此刻林后才是将心底之言托出了,好在早有所见,倒还从容,道:“无凭无据,圣人还须慎言。”
越凌也不能再听任之,道:“若无凭据,汝不当胡乱揣测!”
林后道:“臣妾是否妄言,还待事情水落石出才知!所谓百密一疏,这信笺上,可还留有所书之人的私印呢!”言罢看向昭明:“王押班方才瞧过此信,可知此印留名何人?”
昭明只得如实禀道:“南宫明初!‘明初’乃南宫世子之字!”
南宫霁俯身拜倒:“陛下明鉴,区区一枚印章,孰人皆可伪造,并不能引为实据,且说来,明知此事见不得人,为何还要留名?可见此实是栽赃之举!”此虽只是臆断,然林后虽苦费心机,拿出的凭据却也难令人信服!因而,南宫霁出此言,仅为一博:便赌越凌信他!
官家一沉吟,问昭明:“汝以为此事该如何断?”
昭明思忖片刻,答曰:“按说这印章等物皆可伪造是不错,只惟笔迹却是假不得!遂当下,惟有以笔迹辨真伪了。”
越凌颔首。
昭明继而道:“宋昭容的笔迹,寻来她宫中宫人一辨即可,而南宫世子。。。”
越凌道:“呈上来!”
区区数十字,越凌却是细流连了好一阵,面色逐渐转y-in:这字迹,真真切切是南宫霁的!或说,是连他自己亦难辨真伪!而另一笺上的笔迹,不消说,正是宋昭容的!
当下,南宫霁心内怎是一个悔字了得:素来只以为林后骄纵却无城府,不料正是这番大意,才留与人可乘之机!再则,若他一早便与越凌多些推心置腹,将那扇子之事如实告知,或也不至此!只是此刻再提独对面陈,越凌正是怒急,如何还能应?
旨意命他回府待罪!南宫霁只得接下,一面惶然苦叹。
私通后妃,罪可论诛!然此事尚有处不明,且涉罪者身份不同寻常,因而昭容宋氏暂且禁足会宁殿,张令其与映秋收监候审,南宫霁则于府中待罪。
虽说当前,“私通”一罪看去未有定论,尚存一线生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