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其一路小心捧着手中的木雕小玩意,一面道:“郎君真豁达,两贯钱换这物什,寻常人家,好吃上几日了。”
南宫霁笑道:“你这厮!我只教你帮老汉赔钱,你倒好,竟敢搬出街道司(1),也幸好那人糊涂,才教你糊弄了。”
令其忿忿道:“实是那人不讲理,张口便要五贯,我若果真与了他,岂不成了笑话?再言之,我也并非全是吓他,于街市寻衅滋事者,杖六十!此律法上写得明白。”
南宫霁道:“你倒也知律法!看来跟着我是屈才了,不如过两日替你在街道司谋个职。”
令其讪笑:“郎君莫拿小的玩笑了!”然一转言,又道:“小的今日便斗胆多句嘴,倒是您,当寻机与官家求个情,再赐下个一官半职的,便是主持街道司也是份好差事啊!到底府中上下几十张嘴,哪里都要钱,咱可不能坐吃山空!”
日日经手着府中的进出,令其觉得日子似乎愈来愈难,处处皆要j-i,ng打细算,却又不能失了体面,这王侯家的日子,也不尽是如意的。偏生自家郎君又是自小无无忧无虑过来的,只要不到三餐无落,也不能指望他惦念起这些。所以还须适时提醒些。
好在令其这番话,南宫霁总算听进了。思来早前投给李琦的钱,便是有所收益,也须等到年底,而府中的花销,实在也不能再减,此时若有份俸禄,多少能救救急。
令其见他似有些失神,便呈上手中之物,道:“郎君若是烦恼如何跟官家开口,不如先献上此物买个情面?”
南宫霁笑骂了声。过后却又一声轻叹:“他如今日理万机,哪还有这闲情?”
令其闻言忙收回手,道:“这便罢了,留着待来日与小郎君戏耍罢。”小郎君,自指的是新荷腹中孩儿。
回到府中已是亥时,却听闻新荷将临盆,南宫霁惊喜之下,倦意也消去大半,匆匆向新荷所居的青玉斋赶去。
斋中,烛光摇曳,空气中尚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
朝云柳眉紧缩,未语凝噎,许久,方出半句:“是个男胎,可惜。。。”
南宫霁似觉有盆凉水自头浇下,瞬时心便凉透了。。。
仲秋一过,便渐觉到了凉意。经了一个酷暑,似乎芸芸众生皆要略一将息,因是草间树上甚至河塘中的蛙鸣虫叫皆静止了。
南宫霁近来常于傍晚入宫,陪官家或对弈或闲谈,亦或往后苑一走散心!一如年少之时!只是时光荏苒,随年岁虚长,烦恼之事也渐增。好在尚得相伴,便是安慰罢。
南宫霁原也忖着何时与官家一提那日令其说过之事,然毕竟脸皮薄,加之心知越凌近时心绪不佳,遂一时便也不欲言起,怕再添他困扰。
说来越凌所以烦恼,除却朝政繁琐之故,另有一半,却是出自后宫!
这林妃如今,是越来越放肆了!便说仲秋夜,众人饮宴玩月正在兴头,她却因一枚小小玉簪而大发雷霆,当席惩责宫嫔,令官家大怒,拂袖而去!
按说婚姻之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免偏差!而官家如今这般不得意,只因早有意中人选,可惜那女子出身寒微,先帝以为不足伴侍太子,遂教另行婚配,因是此生与这宫苑是无缘了。
诚然,若是要选,普天下的妙龄女子,总也能选出合意的,而官家所以不能释怀,归根究底是违背了心意罢。自小养成的隐忍,令之多将激愤积于内,因而逆反之态极少显露。只是身侧亲近之人皆知,官家最恨将他不喜之物强加!便说当初,先皇与皇后的旨意虽不能违背,然即便勉强受下,却难免兀自恨恼,好则数日不语,或闭门不出,甚则废寝不食!二圣亦不能奈何之。
如今立后之事,自又触了他的逆鳞,且不说当初心意如何,只这林氏骄纵跋扈,实无母仪之态,若是换个人,官家睁只眼闭只眼,权当后宫中多了个女官尚宫的,倒也罢了。只这林氏偏还是个不懂审时度势,收敛锋芒的,教他怎能忍?因是受冷落,实也寻常。
此些不顺意,越凌自无处可说,只惟对饮微醺时,与南宫霁一叹罢了。
已是亥时,福宁殿内烛光摇曳。
南宫霁勉强撑开早已迷离的双眼,笑道:“官家这是要留我过夜么?”
越凌嗔道:“朕没留你,是你强要留下讨酒喝,现酒才至半酣,你却要走么?”
南宫霁讪笑:“罢,看来今日是不醉不归!”略一忖,又道:“再喝也行,然有个条件!”
越凌长眉一扬:“说!”
便见那人凑近来:“官家先遣散宫人,我独与你说。”
越凌瞪了他片刻,骂道:“醉鬼!你再瞧瞧四周!”
那人一怔,果真抬头四顾,却见周遭已空无一人!似回忖良久,才拍额讪笑:“果是醉了!竟忘了人原是一个时辰前便教遣散去了!这般,我便说了。”
越凌略一迟疑,拂袖道:“罢了,今日已晚,你且回去罢,有甚么话明日再说。”心知他醉得迷糊,免得三更半夜纠缠不清。
却孰料这酒醉之人原是最难缠,当下拉着他如何肯罢休?!
越凌无奈,只得又坐下,道:“有话快说。”
得了许,那人忙将椅子拉近几寸,却犹嫌不够,又欺身上前,直盯着那人的眼眸,将个天子看得极不自在。
他却不管,尚顾自做出一脸正色,道:“官家可是还未临幸过林昭仪?”
越凌自是瞠目结舌。
见此,那人嘴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