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一点点地沉寂,不多久吕铭浩也觉眼皮沉重起来,俯在床边睡了过去。
李树是被勒醒的。
喵咪缠在他的脖子上,吹着胡须,睡得呼哧呼哧,好像做了噩梦,身体不断地蜷缩,直压得李树喘不过气来。李树想叫人,无奈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得伸了伸手,摸到床边吕铭浩的脑袋。
这家伙的头发真扎人啊,跟他的臭脾气一模一样。
清晨金灿灿的阳光从窗缝里s,he进来,楼下晨练的退体老头老太太相互打着招呼,谁家的早餐煮了粥,香味都飘进了屋子。李树忽然心头温暖,这么鲜活的生活,简直恍若隔世,那夜太阳花岛上的一切,犹如虚无的梦境般不真实,若不是伤口的疼痛提醒着他,他几乎要以为那是他脑中的幻想了。
从悬崖跳下去后意识就开始模糊,他只朦胧地记得自己拼了命地划水,仰起脑袋在水中呼吸。冬天的海水真冷啊,仿佛要把他呼出的气息都冻成冰。
再次拥有意识就是在医院里了,市局的人把他当成重点监视的对象看管,每天都来询问情况,不过重点都在枪支管制和黑社会,并未涉及其它。看样子军方已经采取了行动,封锁了太阳花岛上的信息。
他试着从电视新闻里寻找些蛛丝蚂迹,但很可惜,什么也没找到。那晚医院的几名工作人员和所有病人也不知所踪,仿佛被宇宙飞船截走似地,消息在了世界上。
“呼~”喵咪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又把身子蜷了蜷,李树觉得真要被它勒死了,便伸手敲了敲吕铭浩。
吕铭浩却以为是喵咪捣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翻个身,准备继续睡。没想到,“咚”!一头栽倒地上去。
李树忍不住想笑,又笑不出来,喵咪舒服地用脑袋在他脸上蹭了蹭,软软的耳朵扇了扇,挠得他鼻子直痒。
吕铭浩磨磨唧唧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醒了?肚子饿不饿?喝粥还是喝水?”
李树没忍住,一个喷嚏把喵咪掀了出去。
吕铭浩赶紧去接猫,喵咪还处在懵逼状态,转动着无辜的脑袋不知所措。
吕铭浩:“……”这下整个儿清醒了。
李树说:“水。”
吕铭浩忙不迭地扔了猫,去倒水,怕把李树烫着,小心翼翼地吹凉了给他喝。
李树靠在吕铭浩肩膀上,有气无力说了句:“谢谢。”
吕铭浩忽然就生气了,将水杯往桌上一搁,怒道:“反正都是要回来的,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好歹我开个车去接你,总好过这样费尽心思爬两个15楼!”
李树温和而平静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和吕铭浩说呢?
他其实一直开始没想过给吕铭浩添麻烦。这人还有一份电视台的体面工作,是a市普通而平凡的小市民,每天过着柴米油盐上班打诨下班喂猫的幸福生活,自那个血色满天的夜晚之后,他笃定自己已经离这样生活着的吕铭浩远去,他觉得自己是独自活在黑暗中的,那种黑暗比夜色更浓,是旁人永远无法到达的世界尽头。
他永远记得十三岁那个闷热的午后,失去了母亲的吕铭浩在狂风暴雨里嚎啕大哭。很多时候,他觉得和吕铭浩的相遇就是命中注定,因为他当初贪恋那根雪糕,没能阻止许子云自杀,时光就给了他另一个机会,让他从吕铭浩那里得到救赎。
军方和市局不属于一个系统,信息基本不会互通,但如果市局认定他和枪支走私或黑社会有关,越挖越深,军方这条线必然会挖出来。到时候军方会不会杀他灭口就不得而知了。
保险起见,他关闭了手机,沿着监控死角溜出了医院。其实要去哪里他也不知道,他不能联系任何人,索x_i,ng就把手机扔在了医院门口的花坛里。他像个无头苍蝇,在偌大的城市里流浪,身无分文,也没有身份证明。在公园的长椅上,他独自坐了很久。
后来他想到一个可能x_i,ng,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像素花呢?
他记得当初刚开始租房生活时,他爸给他寄过几箱书,或许那里就有他要找的线索。他觉得还是得回桃李小区一趟。拖着j-i,ng力耗尽的疲惫身体,好不容易走到小区门口,正好看见市局的人从楼上下来,他慌得一头扎进花坛,等那些人离开。然而那些人站在楼下,久久不舍离去,一面打电话,一面仰头望着楼上。他的体力渐渐不支,终于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他看见了喵咪。
“要不是喵咪,我都不知道怎么找到你。”吕铭浩说,“那个地方灌木那么高,你就是死了都没人知道!”
好像是这么回事。李树看着吕铭浩的眼眶渐渐泛红。
“那真应该多喂喵咪两条小鱼干。”
“喵!”喵咪邀功似地点点头,跳上床依偎在李树身边。
吕铭浩一把将喵咪抓回来,仍旧气鼓鼓地,埋怨道:“你这样不洁身自好的人,不配拥抱它!”
“哦。”李树答应着,心里一阵温暖。
忽然又听见吕铭浩说:“我都不嫌弃你是同x_i,ng恋,你就不能拿我当个朋友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树奇怪地打量了吕铭浩一眼。
吕铭浩苦口婆心地:“我看新闻就知道贵圈很乱,可我觉得,至少在苏北的时候,我们也亲近得多少像朋友一样了,你究竟是吸毒还是嫖-娼还是黑社会?都跟我说说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