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咳嗽声从龙床内传出来，然后那个声音哑声问道，“恭亲王还在乾清宫呢？”

高无庸捧着一杯药茶奉了上去，一边躬身道，“回皇上，朝会未散呢！”

康熙有心接过茶杯，手却一直颤抖个不停。高无庸十分见机，急忙就着手将杯子送到康熙唇边。

康熙抿了两口，声音终于没那么嘶哑，眼神也清明了些许。只是，神色却依旧怔怔的，眼底带着浑浊的暗黄，明显已经病入膏肓！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间传来康熙熟悉的脚步声，然后就是青年清越的嗓音，“永璂恭请皇父圣安！”

康熙眼神一亮，一只手颤颤巍巍的伸出来，对着高无庸招了招，“快传！”

胤禩很快就来到龙床之前，康熙已经靠着引枕坐起身来。

康熙的视线定在眼前这个龙章凤姿的青年皇子身上，目光渐渐柔和起来。

他挥了挥手，不远处伺候的宫女内侍们就都被高无庸给赶了出去。然后，高无庸也关上了殿门，自己站在殿外守着。

康熙低低的笑了两声，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声音还是带着一点点嘶哑，“胤禩，你还不肯给朕一个答复么？”

康熙抬起的眼里似乎带着渴盼和希冀，仿佛这个英明神武的帝王将一腔心血满腹柔情都寄托在眼前这个青年身上。

胤禩站在原地，带着清风般的笑意，淡然又清浅的道，“皇父想听什么呢？胤禩都会说给您听。”

康熙摇头笑起来，“你还是不肯信朕……不肯信朕对你是一片真心！”

“胤禩，朕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相信朕的真心。”康熙抬起手，缓缓的碰触胤禩垂在身侧的指尖，低喃道，“胤禩，朕的时间不多了，这一点点念想，你都不肯成全么？”

胤禩的笑容轻轻浅浅，眼角眉梢却氤氲着说不出的薄凉，“信你敬你，只会万劫不复。皇父，您的话，胤禩信一回就够了。”

康熙的手已经紧紧的捉住了胤禩的指尖，他用力的将胤禩扯向自己，道，“胤禩，这次朕什么都给你了，你还怕什么呢？”

康熙的声音突然变得分外热切，“是不是……是不是你心里也有朕？”

“拱手河山讨你欢，你想要的江山，权位，一切一切，朕都给你了。”康熙的笑容渐深，“胤禩，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没有人能像我一样疼你爱你！”

胤禩不言不动，定定的瞧着康熙。半响，胤禩蓦地笑了起来，清清冷冷的面容弯起一抹极古怪的笑意，竟带起说不出的诡异。

胤禩一撩袍子，干脆坐在了龙床之侧。白皙j-i,ng致的指尖缓缓爬上了康熙苍白的脸颊，轻轻缓缓的摩挲，状似沉思又似回忆，半响才道，“皇父，你是不是觉得……我该很感谢你？”

“这几年来，只要我想，什么你都捧到我的眼前，”胤禩声音轻浅柔和，“恭亲王权倾朝野，满朝上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所以，我也应该很感谢你，对不对？”

“可是无论你怎么讨好我，我都不稀罕。” 胤禩低低的叹息起来，“所以，你很烦恼……我就只记得当年的恨，却看不到如今的好，你心里其实觉得我很不识抬举，对不对？”

康熙张了张口，似乎要否认，却被胤禩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白皙如玉的指尖抵着暗色干涩的唇，让康熙忍不住颤了颤，嘴角勾起一抹浅纹。

胤禩微微笑了起来，“您不用否认，爷如今看人可不用你来教！”

胤禩顿了顿，微微侧了侧头，又笑了，“可是你偏偏还就想要我这个不识抬举的，这该怎么办呢？”

养心殿的药香隐隐浓郁了起来，空气却似乎渐渐凝滞。康熙眉头微微皱了皱，不知为何心中划过一抹极不好的预感。

胤禩的手指在他唇边摩挲了半响，才道，“于是，您思来想去，就想出了一个法子。”

“只要您死了，我就会发现，其实恨你没什么意思。”胤禩的眼神渐渐幽暗起来，“也许，一开始你死了，我会很开心、很开心，可慢慢的，我就会发现你其实对我很好很好，是不是？”

“一个帝王不顾一切的纵容宠爱会是多么诱人，你和我都知道……所以，我绝对会渐渐想起你的好处。对不对？”

胤禩的眼神蓦地冰冷下来，奇寒如冰如刀，“可是，然后呢？”

康熙的眼神渐渐变了，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彻底的失了血色。胤禩恨声道，“然后，自然该到了你出现的时候！”

“也许我在一夜之间，就会发现满朝文武都在议论一件事！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子嗣？”

“再然后呢？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帝，自然要过继别人的儿子了！老四的血脉不多可也不少，怎么少不了继承人……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帝，坐江山还有什么意思呢？”

胤禩的语气渐渐激烈，“然后你就会出现在我面前，在我最失落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说你有多么的想安慰我，有多么的想念我，说你想拱手河山讨我欢！可是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一定要出现在我面前！”

“你认为那时候我一定会很感动，很脆弱，对不对？到时候，我会想着你的好，念着你的纵容宠爱，在你面前寻求安慰，由你对我做出那种恶心的事！”胤禩的眼底泛起了血色，一抹刻骨的恨意渐渐流转，“爱新觉罗玄烨，你的算盘打得很不错！是不是？”

康熙的脸色已经惨白，唇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