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康熙想不起来。似乎对于胤禩的记忆从开始就是十二三岁的模样,长相俏似良妃,唯有一双凤眼与自己相似。
那时的胤禩玲珑聪慧,极为贴心。虽然不喜他出身微贱,但那双凤眼中的孺慕,让康熙极为受用。
后来呢?渐渐长成的皇八子,威望之高,结党之深,饶是自诩千古一帝,竟然也心惊胆战,有生之年终未能彻底的将盘根错节的八爷党铲除!
其实又何止如此?皇八子除藉改名不入宗室,可即使是胤禛严令不许拜祭,依旧有人私下祭拜怀念,依旧有人不畏皇权惦记着给他恢复宗藉!
胤禩,胤禩……康熙蓦地觉得自己老了,当年对胤禩那颗无比冷硬的心竟然有了隐隐的松动。如果胤禩一直是乖巧贴心的胤禩……
罢了,这回终究是与他无干,一会儿就让他回去吧。况且,如今的大清,已经足够乱,实在无须换个皇后。
胤禛观见的时候,康熙已经收拾起了那莫名的情绪,挥退了偏殿的内侍,康熙缓缓道,“可查出了么?”
胤禛躬身行礼,“控制赵太医家眷的是内务府总管魏庆泰。”
内务府包衣世家,近些年已经被弘历养的越发心大了!胤禛续道,“当年三阿哥永璋之死与魏庆泰有关。”
康熙面色一沉,“继续查,爱新觉罗家的人竟然被包衣奴才欺负,奴大欺主,查清了留着一起算总账。”
胤禛微微顿了顿,又道,“仪贵妃之事……似乎另有内情。”
康熙眉峰一挑,胤禛忙道,“儿臣只是猜测,赵太医的药方太医院已经研究过了,药物相冲致使仪贵妃小产,却未必会伤及根本。”
胤禛撩衣摆跪下,“儿臣有些许猜测,不知当不当说。”
康熙神色冷凝,“讲。”
胤禛低声道,“也许胤禩知晓一二。胤禩不知至此多久,若是在出宫建府之前,那么宫内……”
康熙右手微微抬起,止住了胤禛接下来的话。而后,张身而起,慢慢踱到窗侧。
胤禩依旧是跪在青石阶上,脊背挺直,额角依稀可见薄汗,面颊微微有些红,竟然让少年j-i,ng致的面庞越发显了艳色。
康熙缓缓道,“胤禛,有一事,朕一直未曾与你说。”
“朕当年既然传位给你,那么如何执掌天下自然是你的事情,亦是你的责任。”康熙语调平缓,却隐隐带着沉郁,“所以,即使你那么对待老八老九,朕也不会去管。可他们总是朕的骨血,虽然情分微薄,但不代表朕知道他们的结局会不心疼!”
康熙神色冷厉,“朕既然选择了你,自然要承担这个后果。就像你选择了弘历,也一样要承担!”
胤禛心头一紧,低了叩首,“皇阿玛教训的是,儿臣知罪。”
康熙摆了摆手,“你跪安吧。”
胤禛出去之后,康熙面上才露出些许的怒意,然后就是莫名的焦躁起来。
康熙并不关心究竟是谁谋害龙裔,为母者无能,那么又怪得了谁?
爱新觉罗家需要子孙后嗣,却不需要庸碌无能之辈!唯有母亲足够聪明,才能养出聪慧的孩子!
当初选西林觉罗氏入宫,其最大的用意就在于分化胤禩与西林觉罗氏一族!当年在自己治下,胤禩尚且能拖住大半朝堂,而今早不知胤禩掌控了多少势力!
康熙实在不想初初转世,就被胤禩给架空成傀儡!
康熙眉心紧皱,定定的瞧着殿外长跪的少年,心中一时纷乱不休!
乾清宫外,胤禛凝滞的气息终于渐渐平复,目光扫过石阶下的胤禩。正巧胤禩抬眼,四眸相对,胤禩眸中光华流转,不屈不妄,尽是坚定卓然。胤禛终于低下头。
老爷子亲口承认,胤禩是他的骨血。当年的金口玉言,竟然亲自改口!胤禩,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赢回了一局!
在跪了两个时辰之后,胤禩终于被传进了乾清宫。腹稿早已打好,无非就是如何为皇后求情,恳请查找真凶。
一段深情款款的剖析之词,胤禩演绎的情真意切。
康熙起初还凝神细听,后来就思绪渐渐飘远,总归是说来说去就是为他自己撇清的!康熙反倒莫名的笑起来,“胤禩,朕就是这么不辨是非的么?”
胤禩淡淡一笑,“臣不敢妄自揣测圣意,不过……该臣做的,臣自然不会推诿。”
康熙笑的更加莫测,“就算你在天下人面前做的再好,又有何用?”
“胤禩,”康熙眸中幽幽暗暗,“就算你谋算了天下人心,你想要的东西也只有朕能给!”
胤禩霍然抬头,半响,才牵起一抹冷笑,“当年的胤禩,也许还会等着皇上施舍。”
康熙神色一厉,心中莫名的不是滋味,“那你想如何?难道还要弑君弑父么?”
胤禩眸子里空空落落,一点点涟漪却淡淡自眸底晕开,康熙仿佛看见了隐在层层叠叠心绪之后的忿然悲愤以及狠戾怨怼。
胤禩一字一顿,“弑、父?”
嘲讽的语气、嘲讽的神色、康熙从未在胤禩面上见过这样一种情绪。
胤禩却几乎压制不住心头那份自重生起日日夜夜梦魇的狰狞,几乎是灭顶的恨意瞬间涌上。胤禩清楚的知道,在他的心里隐藏着一头凶狠狞恶的兽,仿佛要撕裂一切,毁灭一切。
这样一种毁天灭地的挣扎在康熙的平淡直言面前,几乎更衬得胤禩一生就是一场笑话!
胤禩的指甲剜进手掌,刺骨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