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屿的声音像牙齿间挤出来的:“所以你就任他打?你是九岁还是十九岁,打起架来不是厉害得很吗?”
西野垂下眼,小声道:“他是我爷爷。”
齐屿差点被气笑,冷哼道:“呵,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比谁都以孝为天尊老爱幼啊,是不是从小读着卧冰求鲤恣蚊饱血长大的,今年道德模范要不给你提个名多亏啊是不是?”
他连着叨叨了一长串,奈何西野是个学渣渣,就听出来了是在嘲讽自己,知道他还是在生气。
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齐屿开心,只能一遍遍道歉。
齐屿释放了一通,看他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又不忍心了,撇开头,半天才缓过来气:“不能还手,你就不会躲吗?”
锋利的棱角张牙舞爪够了,愤怒和烦躁褪去,心疼和怜惜翻涌着上来。齐屿恨恨地想再点根烟,奈何一垂眼就是那骇人的伤,叹了口气:“过来,让我看看。”
西野有点踟蹰,齐屿这会儿不管他的情绪,手往前一伸,直接撩开了他的t恤。他的呼吸有一瞬间屏住,过了几秒才缓慢地吸气,西野有些难堪地往后退了半步,被齐屿制住身体,手指抚上腰间层层叠叠同样惨烈的伤。
“草!”齐屿骂了一声,“疯子!”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眉头皱得死紧:“你他妈是不是傻!”
他有些泄愤似的把t恤给西野扯了下来,收回手又抽出一支烟来,咔哒咔哒地打着火,狠狠吸了一口。烟雾中他的脸冷峻得骇人,不再说话,似乎是在努力压抑着沉沉的愤怒。
西野好像站成了和身后铁架子一般的无生命物,两人之间只有雨声作响,他的声音突然混在其中响起来,让齐屿往嘴里送烟的动作顿住了。
“我是被他捡回去的,自从……自从,”他说得很艰难,齐屿一动也不敢动,绷直了身体等着,“西、西叔叔去世后,他脾气,就不太好……”
“西叔叔是谁?”
西野一直低着头,盯着楼外地面上汇集的小水流,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他儿子。”
齐屿把烟捻灭:“所以,他喝醉了经常打你吗?”
西野摇了摇头,西守培并不经常打他,只是近乎完全地漠视他而已。
齐屿揉了揉眉心,呼出胸口一直压着的浊气,这才拉过西野,软了语气:“以后别不知道躲了,你自己不嫌疼,我看着还疼呢,就当是为了我行不行?”
西野觉得齐屿这人太混蛋了,弄得他都不像自己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破眼泪,明明以前那么多年,再难的时候他都过来了,也没有流过那么多泪。
他一把抱住了齐屿,双臂紧紧地勒住齐屿的肩膀,即使身上的伤被挤压出尖锐的疼痛也不管不顾。
齐屿顿了两秒,才抬起手抚上他的肩背,回应了这个拥抱。
“傻西野……”
他有些无奈地叹气,西野却突然哽咽着开口:“齐屿,你那时候说的话还作数吗?”
天边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像闷在云做成的被子里,齐屿闭上了眼,感受到有雨被吹进来。
“作数,”他说,“什么时候都作数。”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潮乎乎的,齐屿感到肩膀上一片s-hi意,西野声音里带着鼻音,颤颤巍巍的:“我想答应还可以吗?”
齐屿把他从身上扯开,和他通红的眼睛对视,认真道:“只要你愿意,就可以。”
西野使劲点头,齐屿帮他擦眼泪,叹了口气,这才又笑了:“那就是,男朋友了?”
“男朋友”三个字沉甸甸的仿佛实物,砸在西野的心上,震得胸膛哐当一下,然后蔓延出绵绵不绝的酥麻。齐屿的男朋友,齐屿是我的男朋友,齐屿和男朋友,这样好的两个词。
齐屿的视线再次放回他胳膊上,眼里的疼惜要溢出来:“走吧,先回去上药。”
西野没动,他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齐屿,突然笑了一下。齐屿被他的笑弄愣了,他认识西野那么久,这是第一次看到他毫不遮掩的笑,嘴角上提,眸子被雨水和泪水冲刷得清亮透彻,冷漠的壳子彻底碎裂,齐屿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那么接近过他,这让他想吻他。
“傻西野……”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西野的头发,又笑着接了一句,“傻男朋友。”
西野使劲抹了一把眼睛,对自己刚才奇怪的眼泪感到懊恼,手脚都有些僵硬,直愣愣地戳着,像截不解风情的木头。
齐屿看他不想回去,也不再催,饶有兴致地重新靠坐在铁架子上。
西野在原地戳了半天,挣扎着开口:“是不是,该、该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