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知道了,没办法告诉我?”王廌继续问,沉稳的嗓音似乎不带半点责难。
“我没脸告诉你,我反抗不过家里人,易生老师其实也瞧不起我。”庄浮生艰涩地说。
王廌点点头,很认同他说的话似的,只在最后一个陈述上挑了个小毛病:“易生老师未必瞧不起你,你能给他出书,他感谢你还来不及。”
庄浮生急忙辩解:“不是的不是的,去新加坡老师基本也没有跟我说过话,我发言了之后也是自己一个人待着。”
王廌又点头:“听起来很可怜。”
庄浮生觉得王廌有些软化,这给了他希望:“我也没有办法,我对不起你。”
王廌不轻不重地开口,在边思考边说:“我自认对你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去新加坡也不只是我一个人跟着老师,你别人的位置都不要,偏偏要我的位子,你觉得妥当吗?”
庄浮生犯错的孩子一样低头,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你的岁数,离我最近。而且当时,易生老师说,你是他的学生,就,就没关系。”
王廌猜测也是这样。
他跟了易生好多年,易生下手也会找他,总归是自己学生,学生以下犯上不一定敢撕破脸皮,老师曾经施以恩惠对学生有几乎于绝对的管控。
只不过真的从庄浮生口中听到这个预想答案,王廌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对劲。
易生什么时候来研究所呢。王廌在心里闷闷地想,他总要去说清楚的。
有事情就说清楚,不管是多么c,ao`蛋如江星渡的事情也好,王廌的第一反应都是说清楚,硬着头皮也要说清楚。
“王廌,王哥,我很对不起你,我太懦弱了,我抗不过家里人。”庄浮生小心翼翼窥探他的脸色。
王廌再没搭理他,自己拿了水杯转身出去接水了。
道歉他倒还真的不是很缺。
以往中午王廌都和庄浮生一起吃饭,但是最近既然他要跟着霍权界上课,手头别的东西就放了放,除了自己想做的其他基本没有工作,中午自然就有时间出门吃。庄浮生刚刚回来也正清闲,不敢和王廌搭话,中午自己闷头在开水间吃泡面。
下午王廌照常跟着霍权界去上课。
霍权界是有车的,但是他一般都和王廌坐地铁,反正他们下午出门的时间点没什么人,地铁里空空荡荡。
王廌看了看对面昏睡的年轻人,突然想和霍权界说几句话:“霍老师,您是打算授课结束之后回敦煌吗?”
霍权界爽朗地说:“是啊,我不想在这里养老。研究所也很好,相比之下我还是想念那里了。”
王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霍老师还要那么辛苦吗?”
霍权界笑笑强调:“我还不老呢!不过你们年轻人,应该是不太喜欢那种地方吧?”
王廌抬眼看着地铁站表,思考片刻开口:“我不知道,霍老师。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似乎遇到瓶颈,又似乎不是。”
“研究瓶颈吗?你说说?”
“可能吧,读完了文科博士也不知是否真的有用,我本科是宗教,后来研究魏晋美学,自己又想做印度美学,哪一种都做得不怎么样,哪一种都不算真的喜爱,只是想到了,就做一下。”王廌不紧不慢地说,给自己下了一个定论,“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你这是人生的瓶颈啊。”
王廌笑起来:“是啊。”
“这个方向你还是要自己找的,我如果给你什么建议,不就好像是在为你挑选专业方向一样吗?”霍权界温和地告诉王廌,“你会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东西,在此之前不妨多看看,研究所也很好,看看别的地方也很好。”
王廌料想到大概会是这个答案,不过霍权界与他也不算有交情,对方在完全不怎么了解他王廌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要做什么。
王廌:“我想去有第一手资料的地方。我不想缩在大后方,研究一些别人研究过的,资料都变来变去的东西。”
说来也脸红,王廌脑子里突然出现的一句话是道不可体,故志之而已。
就算是最后实在研究不出什么结果,还是想去看。
霍权界赞许似的:“想去就去吧。”
反正岁数也不大。
下午上课的部分还是非常j-i,ng彩,王廌边看他的幻灯片边记笔记,下课之后也有小孩跑过来找王廌问问题,他甚至有点受宠若惊,和对方细心解答。很快王廌这边也和霍权界一样身边排起了小长队。
平时王廌一般接不到易生的短信或者电话,虽然今天也同样没有接到,但是总觉得不对劲。
庄浮生说的话他反复琢磨,他找不到庄浮生骗他的理由。
拿最近的人下手并且理所应当认为对方不会太在意,很多老师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让他心里的苦都闷住了,蒸成心壁上的一群水珠。
王廌收了资料和电脑,背着沉重的包告别了霍权界。
直接去了酒吧。
偶尔也还是要喝两杯的。
偶尔也还是要多喝几杯的。等王廌喝得头脑有些发昏觉得自己困倦了,眼前的吧台突然出现了一个y-in影,他抬起头。
“啊,胃泰。”王廌勉力睁开眼皮,和熟人打招呼,又开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酒杯,“给我一杯莫斯科骡子。”
胃泰没理他,直接推了一盘橄榄过来。
“稍微解解酒吧,你喝得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