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泛起一阵苦笑,再转身,周澜率领的几百号士兵已经追击近前了,后边是荷枪实弹虎视眈眈的日军。
周部的士兵如同扇面,步步为营的将那一小众亡命徒围了个结实,而外围,数量更多的日军,将所有人围进铁桶,密不透风。
众多人马之中,周澜回头和今信交代了几句,今信作势要阻拦,但周澜执意走出钢铁森林的保护,从这一众钢枪铁炮中只身而出。
他甚至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举起空荡荡的双手,一步步走向悬崖峭壁上的爱人。
“云峰,跟我回去,我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
他几乎在求对方了,什么都不重要,命最重要,杜云峰是个直肠子,他耿直的性情,爱恨分明的本性此刻都是不合时宜的,危险的,一个冲动就会丢了命。
即使杜云峰朝他开过枪,即使杜云峰口口声声要杀他报仇,周澜依然本能的觉得云峰不会害他,与身后看似真诚的今信雅晴相比,与看似是他强大后盾的日军相比,他还是选择相信杜云峰。
不需要理由,即使到了生死关头。
杜云峰看着他,痛楚与不舍的情绪印象在眼神里,并不比对方少,但是他的孝义之心决不允许他做出妥协。
“如果,”事到临头,他痛苦的问道:“是我亲手杀死你的父亲,你会怎么做?”
杜云峰身后是一大片空茫,伴着晚霞,说不出的瑰丽与茫然。
“云峰,”周澜此刻完全发自内心的言语,他不敢有任何含糊敷衍,仿佛站在悬崖上的不是别人,是命悬一线的他自己:“如果你真的杀了我的亲爹,我大概也不会太在意,真的,我——”
还不等他说完,杜云峰哑然失笑:“你疯了吗?你周家祖上,若是在天有灵,听了你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不会死不瞑目吗?”
“如果周家祖上真能显灵,此刻大概应该谢我才对。”周澜不卑不吭:“云峰,你听我解释,你才是周家真正的独苗,我只是个冒牌货,我不知来自何方,我不知道亲爹是谁,我不介意你杀他,真的。”
“周澜,你是不是疯了,你又在扯什么谎,你骗我骗得还不够吗?”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骗过很多人,唯独没有骗过你。”周澜见杜云峰不信,于是越发的急于解释:“老杜只是收养了你,他觊觎你娘,也想时机成熟时利用你争夺周家的财产,你和你娘都是他的垫脚石,这些事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人再觉得我来路不明,我被骂野种骂怕了,我承认我有私心,我想当周家名正言顺的儿子,我不想无根无系的,再无依无靠,你可能理解不了,但是这真的是事实。”
杜云峰眉眼低垂一瞬间,随即一笑:“所以你想说,老杜不是我亲爹,你杀的不是我亲爹,你不是我的杀父仇人,是吧?”
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扯弥天大谎。
“周澜,你真是个撒谎的能手,你扯了一次谎我信了,你今天还要故技重施,再耍我一次吗?”杜云峰眼睛红了,他爱的人怎么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他,愚弄他?
同床共枕,放在心尖上的人,你就这么把我当猴耍?为了摆脱杀父的嫌疑,连我的老祖宗都要给换掉吗?
“如果再信你,我是有多蠢?”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周澜已经能看清杜云峰眼里的红血丝,他看得到眼底的那份痛苦,他的心里也难受。
“云峰,再信我一次。”周澜的嗓音本来就已经沙哑,此刻都已经哆嗦了:“要怎样惩罚,我都随你,我们是兄弟,是夫妻,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你不信我,就没人信我了,我只有你,我只要你。”
杜云峰的心冷了下来,上一次,周澜用枪指着自己的头,也是无比真诚。杜云峰看着对方,他想,这辈子周澜真是吃定我了,我他妈的真的快相信他说的话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感情上,他其实已经开始相信周澜的话,但他的理智尚存,心硬着问:“我要不信,你怎样?”
周澜又朝他走进了一步。
大部队中的今信望着那二人,山上风大,说话的声音听不清楚,他心底隐隐不安,杜云峰命如蝼蚁,但是他的儿子此刻自觉自动的跑到了杜云峰的身边,说不定瞬间发生变数,有性命之忧,他微微侧头,下了命令:“山下君,如果姓杜的危害到周澜的安全,就地格杀,如果他服软,就带他回军部,再制造机会弄死他。”
“嗨!”山下照男领命,声音低而果断。
另一边,周澜已经十分接近杜云峰,他望眼欲穿,几乎想直接扑倒对方,按下捆好,但是对方身后几步就是深渊,轻举妄动,可能都有性命危险。
他心口同一的回答道:“云峰,你看那漫山遍野的日本人,你跑得了吗?”
“你用日本人威胁我?”
“我要救你的命,你再抵抗下去,我保不住你,日本人真的会下死手的。”周澜低声吼着,他不能让今信听见,而杜云峰是如此冥顽不灵,他沙哑的嗓子已经破音,心里那团焦灼的火几乎要将他烧个稀巴烂。
杜云峰轻蔑的笑了,他意味深长说道:“日本人是神仙吗?消息比耗子还灵,我这边刚开枪造反,他们就得到消息了,还有时间做好埋伏,打我的伏击。”他微微低头,略带挖苦继续追问:“周团长,如果不是你通知他们来,他们会反应这么迅速?我就不信了,你不